陶庭相听着王朝的开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啥？你说谁要退圈？”
“姜永豪，这份信件上是这么写的，”王朝开口道，“他在个人账号上公示了自己打算退圈销号的消息，希望最后一次采访，能有你给到他。”
“什么，他在个人账号上喊话我？”陶庭相揉了揉太阳穴，“让我想想，他喊话我，这事情有什么代价吗？”
“肯定是利大于弊，”卢文硕开口道，“这新闻热度这么高，两个当事人，被告已经处于装死状态了，原告被反扣了屎盆子在头顶，对外发出自己要‘以死证清白’的态度，临死的遗言对你开口——这是一份厚礼呀。”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毫不夸张地说，这个采访可以直接让一个寂寂无名之人一飞冲天，机会那是相当难得，再大的代价，也是利大于弊。
姜永豪想必也没考虑过陶庭相会拒绝的可能，直接在个人账号上喊话，是态度已定的意思。
“倒是没说错，去我肯定是会去的，”陶庭相点了点头，“这个采访稿子，可得好好准备。”
陶庭相翻了翻采访资料，理顺一下纸张，莫名有点愁：“你刚刚那个形容，更让我有一种要采访绝症病人的感觉了。”
“其实也还真差不多，”卢文硕说道，“他打算放弃在这个行业的一切，直接离开，不就跟净身出户……啊呸，跟那个什么与世长辞差不多吗？我也有那种‘以后再也看不见他’的感觉，能理解。”
陶庭相的心口泛上一点微妙地惆怅，姜永豪宣布离开，这大概是陶庭相职业生涯中第一次见到全须全尾离开这个行业的人。
额，没有骂人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实话实说，一般人不碰个头破血流、黑料缠身的，是不会主动离开这个行业的，真是在巅峰中隐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这种离开方式，陶庭相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
怕是整个娱乐圈，都很少见这样的事情吧。
“也是很值得敬佩的人，”卢文硕说道，“愿意公开这一切，在顶端隐退的人，少之又少。”
“还没完，”陶庭相说道，“姜永豪公开的只是米宇娱乐内部的消息和脏水，真正的源头，还等着我去清理呢。”
整个办公室的上空，都响起了一个名字——虞轲。
“如果这是一场最后的对话，那就让其绚烂地落幕，不仅是我要准备台本，还是要为姜永豪准备一份台本。”陶庭相说道。
这个时机来的有些突然，但绝对是好机会，她和虞轲之间的恩怨早该找个机会了结一下了。
“你是想……”王朝又谨慎起来，“等一下，你确定姜永豪是可信的吗？千万别他搞了这么一大长串，其实是为了算计你的这一步。”
陶庭相转头，眼里是“你在说啥傻话？”
“我是说这个意思，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了，你都打算主动跟姜永豪开口些什么，我们得提前核对一下，”王朝开口道，“有些话，还是不要贸然开口的好。”
“行了，我知道你谨慎，”陶庭相叹了口气，“但也确实用不着这么谨慎，虞轲真有能让姜永豪退圈来算计我的能量，那早一巴掌拍死我了。”
王朝不出声了，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姜永豪是个陷阱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不代表此行安全。
陶庭相对此有点想笑，真没必要怀疑到这一步，自己还犯不上让姜永豪拖着下水。
正式采访直播开始之前，陶庭相和姜永豪先对了一下台本，姜永豪所知主要在米宇娱乐内部，而陶庭相通过司茗和舒慧两只手，知晓的范围更加广泛。
能查到的证据都摆在桌子上了，包括一些照片、录音录像资料，和舒慧的口述。
舒慧的口述写成了两大本日记，看出来她对虞轲怨念颇深了。
姜永豪翻看着陶庭相拿出的资料，越看越凝重：“这，这些，都是虞轲做的？”
“不错，”陶庭相点头道，“为了这些的材料，我们办公室娱记小哥哥可是连轴转了二十四小时，亲自去蹲点的调查，能够证明虞轲这些年来逼良为娼、拉皮条的行为，也与米宇娱乐内部的腐败息息相关。”
“但你还是不敢直接公开真相……”姜永豪的嘴角簇起一抹笑意。
“我只是想选择一个聪明些的方式公开真相，”陶庭相说道，“当然，我不否认，如果没有你，这些事情的公开怕是会更加遥遥无期，所以，我感激你，并愿意接受你任何形式的阴阳怪气。”
陶庭相话说得坦荡荡，反而让姜永豪不好意思起来：“倒是实情，你这样跟我开口，也没错。”
“那就直说了，这些事情，我希望借你的口说出来，”陶庭相开口道，“不过你既然已经打算退出这个行业了，之后怎么做，就交给我吧。”
“不，”姜永豪忽然出了声，“这件事情，不只是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
姜永豪说着，露出沉思的表情：“我决定了，这件事情我帮你解决，解决之后再退出——既然是打算留下一地传说，而后抽身而去，这传说自然越大越好！”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陶庭相露出了微笑。
“愿我们合作愉快。”姜永豪伸出了手。
“愿我们彼此，结为传说。”陶庭相跟着点头。
“调整互相，调整气息，”王朝站在摄像机之后，“这场直播很关键，我已经预热好了，之后的结果，成败在此一举！”
【谁懂啊，我等这个直播，昨天晚上等到失眠了。】
【是啊，太激动了，完全睡不着觉。】
【两人的同框绝美，揭露娱乐公司内部的乱象。】
【大家请注意提防，感觉会有人过来刷恶评。】
【姜永豪是初中学历又怎样，初中生就丢人吗？唯学历论的人滚出来！】
【杨桃CP楼感受到了危机，小哥哥小姐姐都好养眼呀。】
【比心，加油，支持。】
【越来越喜欢小陶了！】
陶庭相面对镜头微笑，她今天的妆容是往成熟那个方向扮的，想给人一种利落靠谱的感觉。
对虞轲事情的资料她收集了许久，姜永豪的邀请算是她公开一切的极好机会，时机略有仓促，这两天整个办公室都在狂加班，离过年越来越近，人却越来越忙。
这个年注定是没法回家过了，陶庭相自己都向父母表示了抱歉，老一辈表示能理解，把她的直播投影到电视上，一样看。
陶庭相只能报以微笑，并承诺给亲妈买她最喜欢的大金镯子。
陶庭相面对镜头，撩了一下头发，简单的动作竟让她做出了几分风情优雅的味道。
【刚进来就被小陶的颜值吸引住了。】
【刚想起来，我一开始关注小陶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颜值主播呢。】
【这叫美貌与实力并存！】
【小陶长大了诶。】
【小陶的打扮好成熟。】
【我怎么看出一点小朋友偷穿大人衣服的喜感。】
【小陶好可爱呀，这是毋庸置疑的。】
【感觉小陶在紧张，这次直播确实事关重大吧。】
【喜欢，爱看，加油。】
两人开始前寒暄了一阵，类似于“冤家路窄”“不打不相识”“没想到我能采访到你”之类的话，把直播间的氛围带轻松了一点。
“亲手采访同行的退圈消息，有没有给你带来某种成就感？”姜永豪开口问道。
“并没有，”陶庭相轻声道，“我只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悲伤，也不知道等到我退圈那天，有没有人来给我一个采访。”
“会有的，我相信现在的观众很宽容，会容易给人一个说遗言的机会。”姜永豪说道。
“英雄自杀前的遗言和死刑犯行刑前的遗言，明显不是一个概念。”陶庭相说道。
陶庭相将手中的台本打开，问出了这场直播的第一个问题。
“有人说，你选择离开，是米宇娱乐给你施加了某种压力，逼你离开的，对吗？”陶庭相开口问道。
“这么说倒也没大问题，”姜永豪说道，“如果没有他们，我不会这么早离开，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要说是他们逼我离开的，倒也不是，如果我不想，他们算个der，也能逼得我离开？”
“倒是很自信呢。”陶庭相说道。
“我想离开的真正原因，应该是灰心了吧，”姜永豪长叹一口气，“真正入了这行，才发现万千的污浊竟然无法为我开口，多少的痛惜只能藏于心内，那种感觉最初让人愤恨，而后让人麻木，在之后，是无边的荒凉与悲哀。”
陶庭相微微点头：“我能够感同身受。”
“那些事情发生在我身边的时候，都没人避讳着我，直接表露出了行为，告诉我这个女孩怎么怎么样，那个女人怎么怎么样，感觉他们没把我当做娱记看，而只是认为我是他们的‘同类’。”姜永豪说道。
“同类？”陶庭相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
“没错，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不顾礼义廉耻的同类！”姜永豪说得咬牙切齿。
“是这样呀。”陶庭相应声道。
“这一条路上，我看过太多，最初的义愤填膺，到之后的心累麻木，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污浊才是世间的常态，好像一切就本该如此，本该是黑暗的，我不随波逐流，我就是异类。”姜永豪声音一高。
“可这，本就是不正常的呀！”
“因为粉丝少就可以随意去侮辱，因为没有资源就把自己当成捧出来的一盆菜，多少女孩在这个期间走向了自我的迷失，是非对错，真的比不过利益重要吗？”姜永豪问道。
“有时候，或许是的。”陶庭相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无奈。
“那我就做那个，有时候，或许‘不是’。”姜永豪说道。
“话题该绕回来了，你为什么想退出行业？”陶庭相开口问道。
“因为我不想塌房。”姜永豪说道。
“什么？”陶庭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追问一声。
“没错，因为我不想塌房，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能让我出名，但之后，会是公众更严格的审视，我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放大，被围观万一真做错了什么事，我之前的一切都可能被否认。”姜永豪说道。
“那就小心一点是了。”陶庭相说道。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不犯错，我更是，我怕自己犯错，怕因为我个人的错处影响之前的报道，这就有违我的本心了——不如直接退出，做一个不会犯错的人。”姜永豪说道。
“那确实太可惜了。”陶庭相不由得说道。
“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我也累了，一直想攒一笔钱，出去旅旅游、休息几年，各种压力和良心的拷打让我身心俱疲，现在真的已经累了。”姜永豪说道。
“谁不想那样呢，”陶庭相一摊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干了，管他乱七八糟的事儿，姐要休息。”
陶庭相说着笑了：“可是不行呀，我还要为支持我粉丝们努力。”
“那你继续努力。”姜永豪点头示意。
【呜，干这行确实不容易。】
【小陶别隐退呀！】
【抱抱我家小陶，爱你爱你。】
【谁想工作呀，我也想游山玩水呢。】
【1，每天都想让狗比老板去吃屎。】
“能分享一些查明案情的经历吗？”陶庭相又开口问道。
“米宇娱乐内部的事情吗？大多不是我刻意查探的，而是他们送到我面前的，”姜永豪略有无奈地开口，“我说了，他们没有拿我当娱记，没有拿我当外人，很多事情都主动‘分享’到我面前，甚至感觉是对我的嘉奖。”
陶庭相叹了一口气，随后跳过了这个话题，略带调侃地开口：“那，有什么样的姑娘，都是些圈内的女明星吗？”
“有，那些不太火的小明星，很多人都会来那种咸猪手聚会寻找机会，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们去看我的压缩包吧，都在那里面，我不想多说了。”姜永豪说道。
“对于女孩子来说，也未尝不可惜，”陶庭相叹了口气，“如果有努力的机会，谁愿意插手这些不正当交易呢，这背后也隐藏着另一种无奈吧。”
“确实，我能看出，很多女生都不是自愿的，她们被迫或被自愿地成为供人挑选的商品，实在是一种悲哀。”姜永豪说道。
“我能想象，一个女孩为名为利，成为了一个物品，站在别人的审视下，她真的快乐吗？”陶庭相轻声道。
“为名为利有时都不是最差的，我见过一些人，她们成为供人挑选的商品，其实是为了寻求安全感。”姜永豪说道。
“男人带给她们的安全感？”陶庭相追问一句。
“是某个圈层带给她们的安全感，”姜永豪说道，“那些圈层的女生，往往以奢侈品和精致的生活包装自己，会想尽办法从各处捞钱，只为了装点自己——我到现在都不理解，为什么两块破皮子能卖的比4090还贵。”
“奢侈品能带来安全感吗？”陶庭相轻声提问。
“奢侈品代表着某一个圈层，这个圈层内有女生向往的精神领袖，以此来获得渴望，寻求认同，为此不计代价，不惜出卖自己——这其实挺可怕的。”姜永豪说道。
陶庭相略微紧张起来，她知道，要说到重点了。
“如果周围的小姐妹都是这么做的，某个人确实也容易被带动起来，之后跟着这么做，毕竟人是群居动物，从众心理非常常见。”陶庭相这样说着。
“可组织这一切的人也太过分了，就这么蛊惑年轻女孩，让她们在不知情的年纪里，走上错误的道路。”陶庭相惋惜道。
“是啊，蛊惑涉世未深的年轻女性走上错误的道路，以至于往后的余生都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当中，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不干人事儿……”
姜永豪说着，顿了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是在说谁呢？这些人里面，可有一个我们大家都很熟悉的名字——虞轲。”
整个直播间在这个名字中惊呼起来。
【我天，虞轲是牵线搭桥者？】
【姜永豪够猛啊，自曝要一波带走俩。】
【很明显，虞轲是能够做出这些事情的人。】
【说仔细点，仔细点，我已经带上耳机在听了。】
【怎么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