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问了一句有点脑子的话，宴楚歌不由挑眉，“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何先将你变成那种似人非人的怪物，又要将你让你恢复正常人的模样。”
那陈家小公子也是愣了一下，察觉到体内的痛感和不适减弱了许多，有些意外。
但想到对面之人的身份，还是没好气道：“谁知道你们这些叛贼要做什么？
反正本世子知道，你们敢行此违逆人伦之事，皇帝伯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云山之中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宴楚歌闻言微愣，“什么意思，你不想让你的家人活着？”
陈小公子傲娇的很，“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裴家人一样为了权势地位不择手段？
我陈氏族人，从来高风亮节，做了蚕食同类的事情，如何还能苟活？”
他说着，却是话锋一变，“不过每次都是别人保护本世子，这一次可算是让本世子保护了族人一回了。
他们没吃人肉，若是能侥幸下山，他们是可以活下去的。
但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这些为了打赢仗，逼人生吞人肉，将人变成只会厮杀的怪物的畜生，皇帝伯伯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就等着皇帝伯伯来杀了你们吧，本世子会在天上看着你们遭报应的……”
他说着，忽然脸色一变，宴楚歌忙不迭钳住他的下巴，大力的将他的嘴巴捏开，小孩儿舌头已经被咬破了。
宴楚歌大为震惊，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儿竟然真的可以为了家族的名声咬舌自尽。
可在震惊的同时，她也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孩儿可能就是所有事情的转机。
于是她冷静道：“遇到点事情就想一死了之，你想死很容易，可是云山中那些和你一样被变成怪物的那些人呢？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变成了那种怪物，你难道觉得他们被迫或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同类的肉，就应该去死吗？”
方才还一脸绝望，生无可恋的少年闻言愤怒道：“他们不该死又如何？
难道不是你们这些魔鬼将他们变成这样的吗？
他们就算活着又能如何？
那副鬼样子即便能恢复正常，世人知道他们吃过同类的肉，哪个人还能以正常的态度对待他们？
让他们活着回到人群中，却因为这份经历被人一点点驱逐出人群，生不如死，那样
你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吗？”
小少年猩红着双眼流出了两行浊泪，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想让那些人死，只是他也的确想不到让那些人能活下去的办法。
宴楚歌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甚至她相信，正因为眼前的少年有过自己变成怪物的经历，所以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边施针，边道：“就算如此，那你也没有权力替他们做决定。
如果他们从云山出来，恢复意识之后还是想死，我不会拦着，但在他们意识尚未恢复清醒时，你，我，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
话说完，宴楚歌将最后一剂药灌入少年口中。
拿笔将最后的记录做好，而后看着少年痛苦的青筋暴起，却碍于手脚上的束缚连挣扎都显得那么的无力，她冷静道：“陛下要迎接流落在外二十六年的太子回宫，这事儿你知道吗？”
“本公子当然知道了。
让仪仗队出面迎接太子表哥的主意还是我和祖母出的呢！”
小少年心里总是藏不住事儿，话说完，才懊恼道：“你们想干什么？
太子表哥可是皇帝伯伯唯一的儿
子，皇帝伯伯可珍视太子表哥了，你们敢打他的主意，皇帝伯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宴楚歌勾唇一笑，“你难道不知，叛军绑架你们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你那位太子表哥回不了宫，好让陛下从宗室中选择继承人？”
陈小世子浆糊似的脑袋瓜终于机灵了一下。
“叛军绑架我们？
你不是裴家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从何处拿到让怪物恢复正常的办法的，你快放开本公子！
只要你将这办法交出来，本公子亲自在皇帝伯伯面前为您请赏……”一开始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会儿反应过来，小孩儿激动的顾不上之前的不愉快，恨不得直接两宴楚歌搬到中央帝国皇帝面前去。
宴楚歌笑着摇了摇头，“你的太子表哥就在不远处，他从未央城带了六万司府军正在全力攻打云山，驰援云中城。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先隐藏起来，待大军攻陷云中城后，再择机出现，回到陈家安安心心的当你的陈国公府小世子。
没有人会知道你也曾被变成过怪物，吃过同类的肉。
第二，跟我走到你的太子表哥面
前，用你自己向他和司府军的将军们证明，我的确能将怪物变回正常人，让他们答应让我去救云山中的那些怪物。
我给你两刻钟，你可以在两刻钟后告诉我答案。”
少年平静的躺在榻上，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来的震惊，这会儿已经冷静了。
“本世子听说，太子表哥有一位医术超群的太子妃，不仅医术过人，还会带兵、改良武器、教百姓经商、耕种，是一位难得的贤内助。
本世子该不会是成了整个云中城最先见到太子妃的人吧？”
事已至此，对方能猜到自己的身份，宴楚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你很聪明，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更应该清楚我的立场了。
你愿意到你那太子表哥面前替我做个有力的证明吗？”
确认了宴楚歌的身份，少年明显松了口气。
即便是还躺在实验台上，也能看出他不似之前那么紧绷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确认宴楚歌的身份后第一反应不是让宴楚歌放了他，也不是问凤玄冥接下来有什么行动。
而是以一种平静的让人诧异的语气问道：“那他们变回正常人的过程，也会像我一样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