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仪仗缓缓离去，梁太后和皇后也紧随其后。
只留下凤玄冥和宴楚歌盯着群臣磨磨蹭蹭的往防疫官署靠近。
只不过，走到离防疫官署的大门几步之外的地方后，那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愿上前了。
有人讨好道：“太子殿下，太子妃，从这里也能看清里面的情形，就不用进去了吧？”
“是啊是啊，从这里就能看到了！”
大臣们赶忙附和。
彼时冥王军才将那些冲出防疫官署的感染者带回到里面，大门正开着。
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脏乱污浊的样子。
虽然从门口无法窥探到室内的具体情况，但想想也知道，一个关了几百名鼠疫感染者的院子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何况适才元顺帝和皇后、梁太后在的时候，大臣们虽然没能离防疫官署的大门太近，但那些感染者疯狂的模样早已经在大臣们心里挥之不去了。
这个时候让他们进防疫官署，对他们来说跟进狼窝虎穴没什么区别。
凤玄冥却无视他们的恐惧和讨好，冷冷问了一句，“你们是想抗旨？”
一句话让所有的大臣都闭了嘴。
凤玄冥遂主动操控着轮椅上前。
宴楚歌见他要亲自进入鼠疫肆虐的防疫官署，也没阻止，只是从疾风手中接过了轮椅，“我来吧。”
于是，宴楚歌和凤玄冥成了这一趟最先真正进入防疫官署的人。
百官见状再不敢磨蹭，亦跟着进入。
疾风默契的跑上前，将防疫官署内紧闭的房门一一打开。
腥臭腐烂的气息瞬间散开来，大臣们当即忍不住弯腰干呕，甚至有人直接吐了出来。
因是给出身贫贱的感染者用，防疫官署虽然很大，却只有一个院子。
跟个仓库一般，沿着墙根修建了一圈儿屋子。
是以当疾风带人将一间间屋子的门打开后，文武百官站在院子里便可一览屋内的惨象。
偌大的防疫官署一共有三十间房，却硬生生挤了将近一千人。
和房子等比例大小的大通铺上，一群人或躺、或坐着。
甚至有的人旁边就躺着不知道心跳停了多久的死人。
门打开的瞬间，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往外跑，眼神直直的看着外面，像是被束缚到失去天性的动物。
凤玄冥冷冷道：“从发现鼠疫至今，你们所有人都在推诿或者争夺防疫相关的职位。
孤且问你们，你们当中，有谁是单纯想治好鼠疫的？”
大臣们哑口无言。
即便是经历过再多阴暗的人，在这么多枉死、或者说正在死去的生命面前，依旧做不到理直气壮。
凤玄冥也没指望他们回答，自顾自道：“孤在宫里提出让你们到防疫官署的时候，但凡有一个人站出来，让大家暂时放下争权夺利，先治鼠疫，孤都不会真的让你们站到这里。”
话说完，他不去看那些大臣们的脸色，操控着轮椅转身向外面走去。
边走边道：“让青山带人来为死者处理后事，清理防疫官署。
即刻集中调集所有的药材，全力治疗鼠疫感染者。
神机营不间断巡逻，全盛京排查感染者，谁敢捣乱，斩立决！”
……
数个震慑人心的命令说出口，他人已经出了防疫官署的大门。
宴楚歌跟着他出了门，才道：“这个地方太小了，不管病症轻重全都塞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完全不利于鼠疫的防治。
悯生堂和京兆尹说的那个明面上的防疫官署离这儿太远，病人搬来搬去，难免造成病毒传播。
能不能就地征集附近的空房改造为病房，按照疑似感染和确诊、重症三重标准划分病区，逐个进行治疗？”
凤玄冥毫不犹豫的采纳了她的意见。
“眼下你是防疫之事的一把手，有什么想法只管告诉徐林，让他去替你与各方交涉，可以帮你节省很多精力。”
宴楚歌欣然颔首，一口气噼里啪啦吩咐了许多。
而后才对徐林道：“大致上就这样了，其他的，照搬悯生堂就行。
所有的规矩和流程都是现成儿的，换汤不换药，到哪儿都适用。”
徐林应声而去，凤玄冥遂道：“让大臣们回去吧。
集中送回去，现在八方馆集中隔离七天，确保无人感染，再让他们各归其位。”
宴楚歌挑眉，“这就放他们回去了？”
宴楚歌其实明白，凤玄冥让文武百官亲自到防疫官署，就是想让他们亲眼看看民生疾苦。
以免他们不知鼠疫的厉害，只顾着治好鼠疫的功劳带来的好处，而耽搁时间，导致鼠疫扩散。
眼下倒也算是达成目的了，但她以为，凤玄冥都如此生气了，怎么也得让大臣们多待会儿，吓唬吓唬他们的。
凤玄冥眼底浮现一丝狡黠之色，“孤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们而已，又不是真的想让他们染上鼠疫。
都是朝中重臣，真的染上鼠疫，还得辛苦你去给他们治疗，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说着，眼神隐晦的看了一眼迫不及待的冲出防疫官署的大臣们。
“就现在这样，你信不信他们回去后会竭尽全力支持防疫工程。
甚至有可能会自掏腰包来帮你筹集药材和各种物资，为你的防疫工程大开方便之门？”
凤玄冥眼神狡黠，语气笃定。
宴楚歌却听的直摇头。
“这怎么可能？”
她咂舌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多不情愿让我一个清誉受损的女子沾手朝廷大事。
那些御医也就算了，帝后中毒多年，他们不敢说，我说了。
让他们折了面子，受了惩罚，对我本就恨之入骨。
还有那些大臣们，他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是个女人这件事，就足够让他们不爽了吧？
虽然皇命不可违，可他们不与我为难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转过头来主动帮我？”
凤玄冥眼底闪烁着明晃晃的笑意。
“可是，除了你，谁也治不了鼠疫啊！”
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经过今日之事，谁敢保证自己没有感染鼠疫呢？
眼睁睁看着你被顾伯年污蔑，一声都不吭。
他们如今若是不付出点代价，又怎么好意思腆着脸来求你医治？”
宴楚歌的重点却歪了，“对了，顾神医呢？
害得我差点成了酿造鼠疫之乱的罪魁祸首，不弄死他，我就跟他姓！”
边上疾风噗的喷笑出声，“二小姐莫急，顾伯年因为身染鼠疫，已经被送到那边的防疫官署了。
他是死是活，全在您手上。
还有凤翼寒一家子，这次，估计就算是楼太后真的诈尸，也保不住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