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防疫官署已经到了。”
疾风说着打开了马车后面的门。
宴楚歌轻巧的一跃而下,紧接着,和疾风一起扶着凤玄冥下车。
在徐林的带领下逐步向前,就听到了一阵让人错乱的声音。
“放我出去!”
“我不要在这里等死,放我出去!”
伴随着这种此起彼伏的叫声,还有房门被砸的咣咣响的声音。
若非门口挂着防疫官署的牌子,没人敢相信这是朝廷设立的防疫官署,只会误以为是个牢房。
元顺帝有想过成为世家争权夺利的筹码的防疫官署情况会很差,但没想到会查到这种程度。
怒道:“来人,把门给朕打开!”
门口守着的京兆府官差看到浩浩荡荡的皇帝仪仗早就吓傻了。
闻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不可啊!
这里面的人都是亡命之徒,让他们冲出来,整个桃溪镇就都完了!”
元顺帝愤怒至极,根本不听官差说什么,只说了一个字,“开!”
在场众人迟疑不定,竟无一人敢上前。
凤玄冥扬声道:“梁安顺,你不是说宴楚歌不懂治理,沽名钓誉么?
顾伯年是你推荐给皇后和太后的,带着你的人过去开门!
左骁卫上前护驾,谁敢放一个鼠疫患者惊扰了圣驾,在场的所有左骁卫都以欺君之罪论处!”
梁太后不可思议的瞪着凤玄冥。
难怪她让梁安顺护驾时他没阻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然而,保护皇帝是天启所有将士义不容辞的责任。
更何况梁安顺所在的左骁卫本就是皇帝身边仅次神机营和千牛卫的护驾亲兵。
就算梁太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也没有任何理由让梁安顺拒绝凤玄冥的命令。
梁安顺也知道这种时候但凡自己有一丝迟疑,都会让皇帝以为他两家对皇帝有二心,于是果断应声,“左骁卫遵命!”
话说完自己率先上前,左骁卫将士们迅速就地铺开。
挡在龙撵前的左骁卫将士持刀单膝跪地,既能保护圣驾,又不会遮挡了皇帝的视线。
凤玄冥则挥手示意冥王军布防,这才大手一挥,冷声下令,“撞门!”
冷冷两个字吐出口,疾风迅速上前,一脚踹在防疫官署的大门上。
看着就无比厚实,还包裹了一蹭铜皮的大门被咣当一声撞开。
两扇门狠狠撞在墙上,颤抖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阵腐臭的气息扑鼻而来,在场的众人顾不得皇帝和皇后、太后还在,就捂着鼻子干呕出声。
只见宽敞的院子里,一群人不分男女老少,皆躺在地上。
昨日桃溪镇还下了雨,这些人身上都淋湿了。
他们像一群蛆虫一样瘫在地上。
有的人已经爬到了门口,疾风方才大力撞门,那些人脑袋和身上都被门扇撞的出了血。
看到骤然打开的大门,像是不敢置信。
眼神直直的看着门外,眼神空洞的像是一个个失智之人。
紧接着,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叫嚷着“门开了,门开了!”
便疯了似的向门外冲过来。
左骁卫的那些将士们都吓疯了,那些人浑身溃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甚至还有的人身上都发黑了。
一看就是感染了鼠疫的,一旦被他们碰上,他们能幸免于难的可能微乎其微。
然而,身后就是皇帝,他们想躲又躲不开。
只能努力的将手中刀剑伸长,逼退那些鼠疫患者。
可那些鼠疫患者不知怎么回事,像是不知道害怕似的,竟直直冲左骁卫的刀上冲过去。
眼看防疫官署门前就要血流成河,宴楚歌决绝的撇过头去不去看那些可怜的患者。
这些人的确很可怜,她也打从心底里想救他们。
但事情到这一地步,她是决不能主动把防疫之事往自己身上揽的。
说了要他们求着她来治这鼠疫,她就一步也不能妥协。
她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梁太后和那些大臣们身上。
她由衷的希望,今日过后他们还能继续忌惮她是圣文公府和东方家的女儿,继续嫌弃她是个黄毛丫头。
“关门!”
皇帝带着颤音的声音传来,左骁卫的侍卫们几乎是如蒙大赦。
赶忙上前逼退冲出来的患者,嘭的一声,将大开的两扇门砸上了。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侍卫为了逼退患者,手中长刀胡乱挥舞,不知道伤了多少人。
关门后在后知后觉的看到自己的刀上沾了血。
想到那些浑身溃烂的鼠疫患者,那两个将士瞬间连自己的刀都不想要了。
防疫官署内的患者们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却又眼睁睁看着那两扇门关上,嚷嚷着要出去的声音更加的歇斯底里。
皇帝震怒道:“贺兰庭、谢关山还有顾伯年何在,还不给朕滚过来?!”
许是因为多年受楼太后打压,元顺帝的脾气一直都很温顺。
即便一时不悦,被大臣们忽悠一下也就过去了。
像如今这般暴怒,完全不给大臣面前,还是第一次。
贺兰庭和谢关山匆匆上前,二话不说就跪在了龙撵之前,惊声道:“陛下息怒!”
皇帝将龙撵内的扶手拍的咣咣作响,“息怒息怒,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要朕如何息怒?”
他愤怒的掀开帘子,指着防疫官署的大门怒道:“你们一个是盛京的父母官,一个掌管天下财务。
朕让你们管控鼠疫,你们就是这么管的?
看看那里面的百姓,你们不觉得心虚吗?”
话说完,没看到顾神医,皇帝更是怒道:“顾伯年呢?
他不是自诩神医吗?
就算不能彻底治愈鼠疫,也不能如此放任吧?
他人呢?”
贺兰庭和谢关山二人在心里将顾神医骂了个狗血淋头。
面上却还是一派恭敬道:“回禀陛下,臣奉命协理防疫之事后,便利用我贺兰一族在医药界的影响力采购药材送往防疫官署。
因臣自身对防疫之事始终是个外行,所以臣将国库调来的银钱都交给了顾神医。
臣实在是没想到顾神医竟如此不负责!
若非陛下亲自前来,臣亦不知防疫官署竟是此等景象啊!”
三言两语将自己说的劳苦功高,所有的责任却都推到了顾神医头上。
皇帝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的诡辩,将视线转移到了京兆尹身上。
“谢关山,朕命你协理防疫之事,除了治疗相关的事宜,其他的都应该是你亲自负责。
可如今,防疫官署外却连一个京兆尹的人都没有,你作何解释?”
谢关山早在看到那群浑身溃烂的患者时就已经懵了。
闻言脑袋咣的砸在地上,“陛下明鉴!
微臣的确派了人日夜防守防疫官署。
不仅如此,微臣还命人偷偷学太子殿下照拂的悯生堂的伙计们。
让京兆府的官差们拿艾草熏防疫官署、到处洒烈酒,用煮沸了的陈醋消毒。
但是,微臣一直看守的防疫官署,不是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