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宴没能得到答案。
因为谢青筠也说不明白。
她脑子里有无数与情有关的名言、诗词甚至是例子,但没爱过人的,说不出其中的真谛。
如桑锦与凌宇之间,爱过的人只能说出相处的甜。
“觉得惋惜吗?”
在男人神魂开始消散时,谢青筠问了一句。
他还是那目空一切,游戏人间的姿态。
“没得到过的东西,为何会惋惜?你会为…失去魔尊之位……而感到惋惜吗?”
“我又不是魔尊,惋惜什么?”
“亦…然……”
封宴死了,魂飞魄散。
这位从万年多前活到现在,在位时间长达八千年,残害了无数魔族的魔尊,终于退出魔界的历史舞台。
桑锦的人空落落的,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最尊敬的义父是灭族仇人,仇人已经魂飞魄散。
“现在我带你们回去?”
谢青筠扫视二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凌宇的脸上。
他脸色惨白,气息虚弱,调养迫在眉睫。
他看向了身旁同样身受重伤的桑锦,“你如何打算?可愿跟我一起离开?”
桑锦面色纠结。
她以一敌百,横扫千万,在上万魔兵里杀个七进七出都不皱下眉头,如今却因为一个选择头秃。
谢青筠适时说道:
“他师尊师兄师弟,都知道你的存在。
你们要是真心想在一起,我们做长辈的就好准备合籍大典,缔结婚姻契约后此生不负。
要是不想在一起呢,也尊重你们的选择,我问天宗极为开明。不过……”
她话头一转,视线重新落在凌宇的脸上。
“你俩成亲后,就只能搬出问天宗,住在宗门辖地外围,连问天城都不能长住。
毕竟我问天宗的宗旨是,我派修士以匡扶正义、除魔卫道为己任,斩尽世人心中的妖魔。
桑锦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她顿了顿,“内心实与妖魔无异,将她留在宗门,与我派宗旨背道而驰,容易引起非议。”
然修士与魔族在一起本就艰难,比起历史上的忠孝两难全的例子,得到长辈支持的他们,已经好太多了。
凌宇抓住桑锦的手,诚恳的说道:
“师叔,我答应与桑锦搬出去。合籍大典,劳烦师叔了。”
他在人间寻寻觅觅的时候,偶然听见“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的说法,当时不明其意,如今……
他想桑锦能光明正大的留在身边。
是妻非妾,谁也不能给她脸色看。
将二人捞回去扔在了凌宇的山头儿,谢青筠就去叫师兄师侄了。
江未眠三人都挺好奇,开了窍的木头是什么样子,于是隐在暗处,不远不近的观察。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谢青筠自然凑了热闹。
凌云:“他俩咋不黏糊呢?”
凌霄:“平平淡淡才是真。”
江未眠:“怎么看起来那么客气呢?都同生共死过了,都不趁着没人亲热两下?”
谢青筠:“人家是精神伴侣!”
凌云:“他俩的恋爱好奇怪哦~”
凌霄:“你又没谈过,知道什么?”
凌云:“那谁谈过?”
江未眠:“你师叔。”
凌云/霄:盯——
谢青筠:“……”
江未眠:“爱得那叫缠绵悱恻、撕心裂肺、血肉模糊、生不如死……”
凌云/霄:“师叔,展开说说!”
谢青筠:“!!!”
她果断遁了。
曜日已经到夏末了。
冷宫附近猖獗的蛇类开始偃旗息鼓。
沈君临从一日三餐,减到了两餐。
他每天太阳东升之前,就会跑到高处打坐修炼,完成任务后开始盼望着师尊的到来。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
殷殷期盼逐渐被失落掩盖。
同时,内心生出不安。
他开始想方设法的打探不受宠的宫妃。
即使说出了银发银眸的特征,盖因大半个后宫都被贵妃把控,无人敢透露国师的身份。
苏辞雪因此还发了一通火,认定沈君临想要攀附国师,来抢夺皇位。
她不好出手,可孩子之间的打闹不会引起沈乾怀疑。
就算沈君临在过程中出了什么事,依照沈乾的偏心,受惩罚的不可能是她的孩子。
于是,她隐晦的说给了大皇子沈嘉容听,暗指沈君临又不安分了,想要抢夺他应得的一切。
大皇子当天便带着两个弟弟和伴读们,气势汹汹的去了冷宫,将沈君临吊在了树枝上,并抖了他满身引蛇的药粉。
一群人躲在远处,看着沈君临被花花绿绿的蛇缠上,发出阵阵哄笑。
按理说,皇宫内不该有这么多毒蛇。
可架不住“意外”啊,有心人想要促成此事,区区几条毒蛇算得了什么?
沈君临被挂了三天了。
夏天日头盛,长时间没有喝水的他已经意识模糊,身上被蛇咬了许多伤口,到处都是黑黑紫紫的痕迹。
“师尊,师尊……”
他机械的重复着二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君临怕两样东西,一是鬼,二是蛇。
怕鬼是因为很小的时候,被关在冷宫附近的先帝妃嫔吓过。
她们披头散发、疯疯癫癫,把他抓在怀里抢来抢去。
一会儿心疼的喊“我的孩子”,将幼小的他箍在怀里摇摇晃晃,一会儿喊着“贱人”,将他举起来摔死。
被巡逻的禁军救下后,他做了很久很久的噩梦。
至于蛇,被人塞进过衣服里。
谢青筠回曜日便径直来了冷宫,她伸手将沈君临取下来时,缠在他身上的蛇瞬间化作齑粉。
她将人抱在怀里后,发青的手忽然死死拽住她的衣领,小孩儿浑身颤抖,不不停蠕动的唇依稀可辨唇语。
“师尊救我!师尊不要走!”
谢青筠垂下眸子。
每往前踏一步,沈君临便出现一分变化。
当她回到国师殿住处时,小孩儿衣衫干净陷入沉睡,浑身的伤势已然消失。
她的丹药大多药效强劲,不是刚接触修炼的小孩子能忍受得了的。
她将安神效果的丹药,换成了相应药效的塔香,点燃后放在半空中的小支架上。
轻轻袅袅的烟气融入空气,嗅到这个味道的沈君临眉眼舒展,进入了深眠。
她撑着下颌坐在旁边,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是什么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