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釐(fánxī)观里琼花树,天地中间第一花。
此种从何探原委,春风无处著繁华。
一日和风细雨,四处游玩的谢青筠登上凡间某国屹立千年的古寺。
洁白的琼花如漫天飞雪,将山尖上的道观笼罩其中。
云雾涌动,琼花胜雪,给若隐若现的道观增添了一股子仙家之气。
古寺初一十五才允许信徒进山烧香,平日里都是关门状态,以供弟子清修。
往常人进观,无外乎求平安,求姻缘,求子嗣,求官运。
谢青筠不走寻常路,假装信徒烧了三炷香,走了个体验流程后,就将目光放在寺内那棵虬枝峥嵘的琼花树上。
她出来一趟,怎么能不给师兄带点儿土特产呢?
那也太不孝了!
想到鹤影交织、清风过户,清冷雅致到了极致的云鹤居,她顿时觉得这棵琼花树不搬回去,实在是暴殄天物。
于是,趁夜将扎根于古寺近千年,据说还是开山祖师亲手种下的琼花树连根拔起。
只留下一个漆黑的巨坑,静静的躺在摇摇欲坠的三清殿旁。
第二日,准备洒扫的道童看见三清殿旁突然出现的巨坑,顿时惊慌失措。
“不好了,不好了!师父大事不好了!咱观里闹贼了!”
“贼?我琼花观门可罗雀、一贫如洗,又远在深山之中,什么贼想不开来这里行窃?”
“有!真的有!师父,不信你去看,祖师爷种下的琼花树没了!”
“什么?那棵树跟三清殿的地基长一起了,怎么可能不见?鸣儿,你莫不是想偷懒儿?”
当走到三清殿,看到辣么大的巨坑时,观主眼前一阵阵发黑。
“祖师爷,弟子不孝啊!”
中年道士跪在坑边,哭天抢地的,恨不能以死谢罪。
直到小徒弟惊讶的嚷嚷声,唤回了他的理智。
“师父,你看,那是什么?”
红日出东方。
坑洞一半的阴影被驱散,两枚熠熠生辉的金色丹药赫然躺在坑底。
无声中逸出的香气,光是吸一口就让人精神百倍!
观主不顾危险,纵身跳下去,捧着两枚丹药,笑得像一个神经病。
“祖师爷显灵了!祖师爷显灵了!灵气!这一定是传说中的灵气!哈哈哈!祖师爷诚不欺我!”
道士定定的朝小道童看去,“鸣儿,原来这世上真的可以修仙!”
小道童:“所以师父,你之前是骗我的?”
道士:“……”
有些缘分在红尘中逐渐散尽,有些缘分会让人以另外的方式重逢。
谢青筠不知道中年观主师徒二人未来造化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座在深山里传承千年的古寺必须要改名儿了。
带着“精心”准备的土特产,闻名天下的青鸾剑尊回到了问天宗。
缥缈峰,云鹤居。
谢青筠兴致勃勃的往主院闯去,一路故意惊飞江宗主最爱的丹顶鹤。
尖锐悠长的鹤鸣声响彻云霄,显得此地愈发清幽。
“师叔祖好——”
“弟子见过师叔祖——”
“小的见过谢峰主——”
宗内的人,很少称她为青鸾剑尊,都是用更亲近的师叔祖、谢峰主、邀月峰主代替。
她目不斜视的从弟子前走过,理所应当的接受他们的行礼。
高冷的神祇应当有超凡脱俗、遗世独立的气质,平易近人只会让她深陷于弟子们疯狂的崇拜之中,吵吵闹闹的实在令人头疼。
谢青筠熟练的迈入偏厅。
屋里的陈设很素雅,左右垂挂着丝质书法条幅,当做隔断空间的垂帘。
正后方的月洞窗前,摆着一盆修整过的凤尾竹,清风拂过时,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屋子正中摆了一方菱形的青色地毯,地毯上放置着紫檀琴桌、棉麻蒲团。
琴桌上依次摆有一只梅子青的莲花香炉,一套苍山照雪的茶具,一盆淡香疏影的寒兰。
沉香袅袅,琴声悠悠。
身着白底青竹广袖仙衣的青年阖眸抚琴,一身光华,清风将他鬓角的青丝微微拂起。
窗外鹤影交织,辽阔的青山与翻涌的云海成为他的衬景,端的是杳霭流云、渊清玉絜(jié)般的风流!
“师兄,我带了孝敬您老人家的礼物!”
琴弦一颤,青年蓦的睁眼,大声强调:
“师兄不老!”
原来,不管仙凡,不论男女,都这么在意老不老的问题吗?
“好吧,师兄万古长青,容颜如旧,”谢青筠倚在旁边的茶席上,自顾自的吃起了灵果。
江未眠摇头,默默的收起了琴,问道:
“说吧,又去哪儿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你带了礼物。”
女子挥手,一株四五丈高缤纷如雪的老树迅速在后院扎根生长,不过片刻就掩住了阳光。
明明正值日头,却有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清幽之感。
“所以你离去数日,就是为了给师兄挖一棵凡间的老树?”
江未眠疑惑,不解,惊奇,无奈,倾过身子动作熟稔的煮茶,分茶。
“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凡树怎么了,人家好歹也活了千年,你就说与你这儿的环境配不配吧?”
“配,配,配,实在是太配了!”
光风霁月的俊朗青年虚虚的抹着眼角,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好啊,太好了!小筠长大了,都懂得孝顺师兄了!师兄太感动了!”
对于自家师妹特意给自己带礼物,他还是很开心的。
谢青筠:“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嗐,师兄怎么可能骂你?你可是师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呜呜,小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师兄?师兄实在是太伤心了!师兄那些年的付出,都白费了吗?”
江未眠捶胸顿足,神情好不凄凉。
谢青筠头大,师兄喂,注意点儿你宗主的形象!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放假一段时间的孩子,已经从妈妈的乖宝儿变成了没人稀罕的小草。
“好了师兄别演了,你信不信我这就走?”
“呜呜,人老了,不中用了,被嫌弃了……”
青年努力从眼角挤了一滴泪出来。
谢青筠面无表情的喊道:
“师兄——”
“咳咳。”
江未眠一秒正经,清清嗓子,翻出邀月峰的规划图道:
“玄晖十八阁大致框架都出来了,你要去看看吗?”
谢青筠略显开心的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