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最后舌头被瞬间粘住拽都拽不下来。
“硬扯只能留下一手血了。”
因为太拥挤,江义沛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让人先出来,便看到是江义达的手紧紧粘在铁壁上:“先别动!”
他把自己用布袋子套起来的保温杯拿出来,一点一点地往手掌上淋水:“现在用点小力,别硬来。”
“好!”江义达一开始还有点着急,但见到江义沛,他心大定,还跟着江义沛倒水的动作指挥着:“淋,淋,再淋点,好了!”
手掌终于和铁壁分开了。
江义达甩着湿漉漉的手,松了一口气:“大哥,咋回事啊?刚挨着就粘上了?这也太邪乎了吧?”
“不邪乎,正常的。”江义沛把保温杯盖盖起来:“是你的手和铁壁的温度相差太大了,而且,当时你的手是不是湿的?”
“有点湿,刚刚太冷了,大家用水囊轮着喝热水来着,轮到我的时候没小心,洒了一点到我手套上,刚脱下来,就碰上去了,然后就粘上了。”
那就是了。
因为金属的良好导热特性,温度低和温度高的两者相碰,热量会迅速从高温度一端传递到低温度的一端,手掌的温度再低也高过铁壁,二者相碰,手掌的温度急剧下降,再加上手上有水,在28的温度下,手上的水分会迅速冻结——这个过程的速度比身体通过血液循环向手掌提供热量的速度快很多,所以手掌就被粘在金属表面上了。
物理知识很好解释,但江义达听了可能会懵,所以他也没有跟他说很多,而是偷偷给了他们多一些暖宝宝,但并没有让他们到驾驶室里去。
——其实驾驶室拼命挤挤还是有个人的空间的,但刚刚他们有事要问江筱米和江修白,就没有使劲儿塞人,就连江义游和江义涛都没有这个殊荣,现在要是把人带到驾驶室去,也没有必要了。
其实对于江义达和刘氏这夫妻俩,江义沛还是有些内疚的。
毕竟他们家的很多东西都是江修白从商城买的——当然啦,他们家也是给了钱的。
但用的时候,吃的时候,江义达夫妻很大概率会被排除在外,或者是江修白打着他们给的名义,带一小部分回去给他们。
虽然这样做也是有点原因的,但是吧——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总归是不太好的。
江义沛把手里的暖宝宝分给了众人,又跟他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又去跑给刘海张峰他们分暖宝宝了。
车厢也很拥挤,几乎动不了的那种拥挤,贴暖宝宝都要前后左右的人帮忙,挨近车门车窗的那几个人,他们是把后背露在那一面,虽然车门车窗已经用被子堵起来了,但还是时不时地漏风进来,跟在粮仓也差不多。
等到了县里的时候,好些人冻得眉毛上都起了白霜,嘴唇开裂,渗出来丝丝血迹,嘴巴刚张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就已经喷出来一团白气,下车的时候腿都是抖得。
“别跳,悠着点。”江义沛拎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三张矮凳,往粮仓和两台车前分别放了一张:“垫一下脚,慢慢下。”
镇上到县里因为天气冷,骡子罢工好几次,愣是走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到,冻了这么久,直接往下跳,在遭受重力的情况下,很可能骨折——
最可怕的是,就算骨折了,你这个时候还不会太痛,你只是会觉得至少崴了一下,情况不严重,然后正常行走,但等大脑反应过来了,你的骨折可能已经遭受到了二次伤害。
但江义沛没想到的是,就这一个简单的举动,直接把刘海和张峰整不会了。
真的。
其实他们的主子陈县令对他们已经是很优待了,虽然训练严格,但好吃好喝,而且月钱丰厚,福利充足,但绝不可能亲自给他们端凳子,让他们踩着下车——
这不是一个主子会做的事情。
也不是一个朝廷命官会做的事情。
作为一个下属,主子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以示恩代。
但眼前的江大人做得却如此顺手又自然,他们踩在凳子上往下走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但江家村那边的人就自然很多了,一边下一边说——
“谢谢大哥。”
“谢谢小叔。”
“谢谢叔公。”
雨灾前后这几个月,他们都知道江义沛最烦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人了——
跟你说了的事情你照做就是了,毕竟有的时候事情太多根本来不及解释,总不能害你是不是?
但你要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才肯做事,那你见到的江义沛就不是现在温和的江义沛了,允许你不懂过后问,但赶进度的时候,你还叽叽歪歪影响其他人,那他会让你知道他读的几十年书不是白读的,做的几年官不是白做的。
罗水县除了走了一个陈县令,几乎是原班人马,而且已经被陈县令敲打过了,江义沛没来的时候一个个各司其职。
寒潮是从罗水县县城上方的羊春镇往南乡子方向南下的,以至于罗水县县城都受灾严重。
寒潮来之前没有预兆,只见大片雾气奔涌而来,很多人不当一回事,但等寒潮来到跟前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章县丞和县尉带着县衙里的所有人在县里忙得脚打后脑勺,三班衙役有一半在收尸。
在得知江义沛来了之后,章县丞大大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停在县衙外的收割机,深吸一口气奔向江义沛:“大人呐,您可算是来了!”
然后江义沛刚走进县衙,就被一大堆工作团团围住。
最最最紧急的是,逝者入土为安的事情。
寒潮过境,堪比北方的冻土期,想要挖坑下葬,都没有坑挖得出来,那土硬得,一锄头下去,豁口都得嘣出来两个。
唯一的机器,还是收割机,想要挖坑都没有那个功能。
江义沛:“………”
好烦啊!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但古代习惯停灵,越“高贵”的人,停灵越久,甚至能停三个月——要是夏天,用冰保着也要停够这么多天。
现在好了,天然大冰箱,这种天气,你停三年估计都还栩栩如生。
“大人,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棺材,不够啊!”总不能让逝者大咧咧地躺在家里吧?有的人家甚至还不止一个逝者,总得有口薄棺吧?
但如今棺材铺老板倒是可以找到,但水灾死的人就已经把他铺子存的木板用完了,就连泡过几个月水都板子都用完了,这都还不够!
如今又死一批,杀了棺材铺老板,他也变不出棺材啊!
江义沛:“……”
真的,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当官的脸百姓买不到棺材也要管。
“平常是不太管的,但今年这不是情况特殊嘛!闹起来的百姓多了,到时候就关咱们衙门的事了,倒不如,想百姓所想。”
“那你安排下去,下午组织人上山伐木。”
章县丞犹疑:“如今上山?”
“听我的,要是运气好,山里的野物还能捡上一批!”
对哦!
章县丞眼睛一亮。
寒潮来了,人都躲不过,肯定有很多动物也躲不过,如今时间不久,阿不,就算是过了几天了,这种天气,野物也不会坏!
也算是一种创收了。
创收不创收的,江义沛不在意,他不缺这点肉,但县里缺棺材,不仅棺材,如今倍冷,木材木炭的需求量急剧上升,不上山砍树是不行了。
江义沛使劲搓了搓脸,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本以为下雪已经是对南方百姓最大的惩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寒潮,直接把温度往下推了好几个台阶,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下降的温度,几乎没有回升的可能了。
也就是说,这个冬天只会越来越冷。
28!
还要冷的话,那还给不给普通百姓活路了?
江义沛头皮发麻,这雪灾和雨灾的性质完全不一样,雨灾可以往高处躲,在有粮食的情况下,躲过了泥石流,错过了山体滑坡,虽然过得难一些,但基本还有命在。
但这雪灾,这冷空气?怎么躲?
普通百姓连靠衣服取暖都已经不能够,他们根本就没有太厚的衣服,必须要有外在热源才行。
火,是最简单,最普遍的热源。
但雨灾前各家囤积的柴火不是被水冲走了,就是在回家没多久,因为温度骤降而用量剧增,用得多,但几乎没有补充,很多人家已经不再烧火取暖了,都留着不多的柴火做饭。
然而,时间长了,结果只有两个——不是冷死,就是饿死。
“通知你能通知到的所有人家,各家必须有两个人上山,因为考虑到天气的问题,可以到县衙来领衣物。”
啊?
章县丞一脸为难,他家大人走之前,让他一切都听江大人的,他遵令!
他也很想遵令啊!可是县衙哪里有御寒衣服啊?
要不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一扒,看看有几层,分分得了!
章县丞愁死了,正考虑着如何委婉地开口诉说自己的难处。
江义沛又道:“通知他们来就是了,我有办法。”
“是……”既然江义沛都这样说了,那他听命令安排就是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江大人如何拿得出如此大批量的御寒衣物。
光是县里也不止五百户人家,上千人的御寒衣物,真的不是少数量。
江义沛此刻无比庆幸,江裁缝他们一直没有停止做棉衣,他想着到县城肯定有得上,只是用多用少的问题,便让江筱米往空间装了一千套——棉衣棉裤手套帽子口罩为一套。
章县丞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从江义沛命令下达下去,到聚积九百人的队伍,只用了一个时辰。
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主子虽然没有到,但很识趣地派了三到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过来,江义沛自然不会再这些事情上跟他们起争执,因为不值当,也没有时间。
下午一点钟不到的样子,吃饭是来不及了,江义沛请江义达去负责分发干粮——
一人发了两个馍馍——这可不是一般的馍馍,这是压缩饼干做的馍馍,吃一个顶一天。
县里人如今的粮食储备其实还没有农家人的多,他们吃的用的都是要靠买的,而且铺子也不远,所以他们一次性并不会买很多。
他们过了几个月之所以还有粮食,是因为雨灾前陈县令大肆抢收粮食的时候他们收到了风声,抢买了一批粮,但后来粮食越来越难买了,就算是给高价买到的也不多,所以存粮极其有限。
再加上如今这该死的反常的天气,不仅下雪,气温还一降再降,他们都知道老天爷这是要翻脸啊!所以现在就算是两个馍馍,他们也不嫌弃,给了就立刻揣进怀里。
还是跟医馆的规矩一样,棉衣棉裤这些东西是暂时给他们使用,并不是属于他们,一旦他们不再上山伐木,棉衣棉裤是要归还的。
听到这个消息,小千号人,心里想什么都有,但并没有人说出来。
毕竟,绝大多数人的家里都是缺柴火的,这么多人一起上山,绝对比自己一家人上山安全多得多得多!
如今的山上还是很危险的,有灵性的动物,预知危险的能力比人类敏感多得多,虽然死了一些动物够它们裹腹,但并不代表它们不会攻击人类了。
所以江义沛特地点了刘海一什人做领队,尽可能地保护伐木工的安全。
被征兵来伐木的人都是男人,且是能干重活的青壮年男人,要是真的运气不好,遇到了猛兽,或者是遇到什么问题,他们有一定应对危险的能力。
江修白和江修勉也被外派上山,他们带着江屠户他们是去烧炭的——碳,必不可少,而且运碳下山比运木头简单得多,也高效率得多。
“勉哥,你怕不怕?”江修白穿个自发热的保暖内衣和马甲都还有些扛不住,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不挺地找江修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