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谭姨娘与华大夫就来找我说话。
谭姨娘急得满脸泪,唉声叹气说不出说来。
华大夫倒还稳得住,看着我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经历了最初的惶恐不安、茫然失措,我慢慢稳住心神,接受了这一场变故。
我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幕后黑手的目的很明显,我心里有数,但我绝不会被打倒,绝不会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他要是惧怕流言蜚语,不愿意娶我,婚事就此作罢。之前我是单身,日子过得很好,今后自然也能单身继续活下去。”
“他要是还愿意娶我,那就一切照旧。”
华大夫露出激赏之色,抚掌笑道:“说得好,不愧是老夫的义女,有见地,有胆魄!”
谭姨娘擦了泪道:“事已至此,竟还要办婚事吗?这不是更落人口舌?不如暂且避一避风头,以后再说。”
我摇头道:“娘,你错了,事到如今,办婚事于我而言,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一来,虽然会被人诟病婚前苟合,但等风头过去了,也就没人在意这些了。
倘若不办婚事,才会沦为真正的笑话。
华大夫道:“不错,如今就看那姓袁的时不时靠得住了。正好借此机会,让咱们看一看他的真面目。”
我点头不语,心底却觉得,他一定不会悔婚。
我对自己有信心,对他,也有信心。
他那样的男子,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之前,面对盛欣郡主的表白,面对升官的诱惑,他都能断然拒绝。
如今,区区流言而已,不可能逆转他的心思。
正想着,华大夫看向我,嘱咐道:“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你身边的人,也都要足不出户,还有,老夫会亲自训诫下人,外面的闲话,听过就算了,一律不许往回传。”
谭姨娘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华大夫负着手,解释道:“元元虽然内心坚韧,却也是凡夫俗子,会被世人的态度言语牵动情绪,影响心态。”
“此时此刻,越在意,越给他们脸,幕后黑手越得意。”
“不听不看不管,放任自流,反而是最高明的做法。”
“京城的新鲜事多不胜数,慢慢的,自然就淡下来了。”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闲言闲语,杀的是人的精神。
倘若不听不在乎,时时刻刻把持住自己的内心,根本就不可能为主受伤、神伤。
何况,此事归根到底,也不过是男女风流韵事。
等有了其他热门话题,将这事儿盖住,自然也就过去了。
流言蜚语满天飞,袁鑫荣那边自然也知晓了,很快就将贴身小厮刘安打发过来了。
刘安恭恭敬敬行了礼,回话道:“大人说,如今正在风头浪尖上,他的行为举止备受关注。为了避人耳目,他不便亲自过来,只能托奴才代为传话,还望辛夫人不要介怀。”
我微笑道:“我并非愚人,怎会介怀?有话你只管说就是。”
刘安道:“大人说,都是他行事不妥,才使夫人陷入流言之中。他心中深感抱歉,但希望夫人能放宽心,依约开开心心嫁过去。他的态度,都在这盒子里,辛夫人一看就明白了。”
他说完之后,便呈上了一个锦盒。
我打开一看,见是一副字帖,上面写了八个大字“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之前就见过他的字,如铁画银钩,流畅自然。浏览他的字,仿佛在欣赏一副字画一般。
今天的字帖,却笔锋婉转,仿佛多了一丝缠绵之意。
我伸手抚摸着字帖,想象着他写这几个字时的神态,脸不由自主泛红。
明明是二嫁,但因为嫁的这个人,我打心眼有几分喜欢,让我不由自主有了小女儿情态。
对于这桩婚事,我其实是期盼的。
我忍住羞涩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告诉你们大人一声,他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的心意,等新婚之夜,我会亲自告诉他。”
刘安笑着应了,搓着手道:“按理,奴才不该妄议主子的事情,但我们大人很早之前就对夫人生出了情意,一直念念不忘呢。”
“那天定下婚事,从花枝巷回去之后,大人高兴得一晚上没有睡着。这几天,大人分派了差事,婚房他亲自盯着,凡事亲力亲为,就盼着能顺顺利利将夫人迎进门呢。”
他皱着脸道:“那些天杀的长舌妇,见不得别人好,信口开河乱说话,夫人不用放在心上,也不必理会,不能上他们的当……”
他苦口婆心唠叨了一番,神色十分真诚。
我含笑点头:“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不会上当的。”
刘安露出放心的神色,迟疑了片刻,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立刻道:“有话只管说就是,不必如此。”
刘安便咬着牙道:“就是还有件事,奴才要多句嘴说一声,咱们大人之前成过亲,娶妻姜氏,膝下有一女,此事夫人应该清楚吧?”
我点头道:“有所耳闻。”
刘安道:“小姐闺名清韵,因年幼失母,被外祖母接回家抚养,只在过年过节时回家一趟。前几天,清韵小姐托人传了口信,说要回家常住,此外,还要将一个合得来的姨母带回家住一段时间。”
“清韵小姐年岁渐长,归家合情合理,但带着姨母就不合适了。大人传了回信,也不知清韵小姐听没听进去。”他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诧异不解,皱眉想了一下,问道:“那位姨母身份很特别吗?”
刘安道:“辛夫人冰雪聪明,一猜就猜出端倪。姨夫人在姜家排行第七,是庶出,人称七娘子。”
“当年姜夫人过世后,姜家有意将七娘子嫁过来当填房,以续前缘,照顾清韵小姐。”
“因我们老太太瞧不上七娘子的做派,觉得太过小家子气,大人也不愿意,姜家只能收了心思,将七娘子嫁了出去。”
“去年,七娘子的夫君去世,七娘子守了寡。因没有儿女,加上母亲得宠,守孝期满后便回了姜家,等待再嫁。”
“也不知怎么回事,清韵小姐偏偏喜欢跟她来往,竟然还住在一起了,一时半刻都不愿离开。”
他说完这番话后,便垂着手止住了。
我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一位口齿伶俐,人机灵,心眼多,真是一个人精。
眼看着我即将进袁府,不仅将主子的信息传达到位了,还将袁家的种种情况一一告知,有意示好卖乖。
照刘安的说法,袁鑫荣虽然没有父母,不用伺候公婆,但有这样一个女儿,外加一个与袁鑫荣有几分瓜葛的姨妹,日子应该也难太平。
不过,我心里并无退缩之意。
成婚虽然是两个家庭的事,但他是一个不错的对象,拎得清,事事心里有数,对我也很好很尊重,愿意站在我这边。
既如此,这样的人,自然值得我为之去搏一搏。
“好了我知道了,难为你跑这一趟,为我讲了这么久。”我一面说,一面看向一旁的春香,使了个眼色。
春香会意,笑眯眯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刘安大大方方接了,大大方方笑着道:“多谢主母赏赐。”
我脸上再次泛起红意,不好意思别过头。
春香将人引了出去,再进来时,露出眉飞凤舞之色:“袁姑爷还是很不错的,比之前的宋姑爷,强十倍百倍都不止。”
我愣了一下。
说实在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宋如松了。
要是大家不提起来,或者他和他身边的人不跑出来晃悠,我根本就不会想到他的存在。
我真真切切放下他了,不爱不恨不在乎。
以后,我更不会想起他了。
除了两个孩子以外,他在我生命中,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因为华大夫发了话的缘故,接下来的时间,我、春香、小敏都足不出户,默默等着风头过去。
但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有了新变化,淡然之策不起作用,根本不可能不闻不问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