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厮就过来回话,说已经将东西都备齐了,雇的马车也到位了。
我赞叹道:“动作挺利索,以后要保持这个习惯才好。”
小厮得了夸奖,兴奋得脸都红了,连连点头应是。
我携了春香、小敏出来,正要上马车时,突然听到有人惊喜喊道:“夫人。”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就有点牙疼。
所有认识的人中,会这么称呼我的,只有之前化名为何鑫的袁鑫荣了。
义父曾经说他不老实,我还有点不相信呢,但从这个称呼可以看出,他确实不老实,似乎有意无意在占我的便宜。
但人家这么称呼的时候,神色坦荡,心平气和,仿佛一点儿歪心都没有,我要是指出来,倒显得自己爱胡思乱想,小肚鸡肠。
抬眸看去,果然见袁鑫荣穿一身淡青色衣衫,腰间挂着一块碧色玉佩,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
他虽然有了年纪,却依旧高挑匀称,身上的衣衫绣着一杆青竹,与身材、气质融为一体,仿佛带了几分少年才有的朝气。
我在心中感叹,撇开年纪不论,这张脸,这身材,还挺赏心悦目的。
年轻时候的他,应该称得上“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不得不说,男人还是要有事业才行。
之前,他随着我一起出京的时候,虽然也沉稳淡然,遇事处变不惊,但跟此刻比,终究少了几分权力带来的自信从容。
当初,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时,我其实对他也有几分意思,觉得来一场露水情缘,没什么不好。
后来,梦醒了,但起过的心思,却终究在心头留下痕迹,并没有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再相见,我想起这些,忍不住脸上微微发热。
袁鑫荣含笑走近,欠身道:“夫人要出去吗?”
我颔首,稳住心神,如实道:“去探望一位故交。”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答复,会识趣不再刨根问底。
袁鑫荣却不是一般人,问道:“夫人要探望谁?”
我面露难色,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如实说了。
袁鑫荣露出震惊的神情:“竟然连狱友都念念不忘,坚持探望,夫人果然与众不同。”
见他目光中流露出佩服和倾慕之色,我有点不好意思,笑笑转了话题道:“还没有恭喜袁大人,听说大人如今任吏部侍郎,虽然跟之前略有差距,但已经胜过很多很多人了。”
袁鑫荣负手而立,温声道:“你真这么认为?”
我点头道:“自然。”
袁鑫荣凝眸于我,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我咬了咬唇,低声说:“袁大人不是应该很忙吗?”
袁鑫荣嗯了一声:“的确很忙,但再忙,还是要抽空休息一下,见一见自己想见的人。”
他目光深邃,仿佛眉目间都含着情意一般。
我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别过头去,慌忙道:“我还有事要忙,袁大人,失陪了。”说着便转身,登车离开。
袁鑫荣站在原地没动,叹了一口气。
没见到佳人之前,明明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明明想过再次重逢时,要怎么说话,要怎么表现自己。
如今真的见到了,他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患得患失,之前设想的那些,根本就没有用上。
回京以来,他重新进入吏部任职,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足为虑,唯独情之一字,当真让人百转千回。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几句诗词,当真准确,是他心境的写照。
虽然他为了前程,中途回京,但他一直在关注她,却苦恼交通不便,根本不知道她的去向、动静。
得知她回京的消息,他惊喜万分,却又因公务繁重脱不开身。
因此,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晚上回府之前,会时不时绕路来花枝巷,看一看她所住院落的灯火。
这行径有点傻,但他乐此不疲。
“走吧,咱们也去大理寺。”袁鑫荣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虽然佳人没有时间,自己也没有什么勇气再次表白衷肠,但与意中人同走一条路,等她出来了之后,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小厮刘安闻言,诧异不已:“大人今天不是休沐吗?怎么还特意去大理寺谈公事?”
袁鑫荣看他一眼,皱眉道:“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说完不再解释,而是上了马车。
以袁鑫荣的身份,袁府自然配了马车,且用的马车上挂了特制牌子,彰显身份。
自从重新进入朝廷,袁鑫荣虽然官职降了一等,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如今的吏部尚书其实是个草包。除了对官家忠心不二之外,并没有可取之处。
没有袁鑫荣镇场面,吏部安生不了。
因了这个缘故,袁鑫荣的待遇如前,不仅搬回了之前御赐的宅子,吃穿用度也恢复如常。
大理寺并不算远,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等到了大理寺,袁鑫荣也没下马车,而是直接让车夫绕路去了后街的女子监狱。
掀开帘子朝外看,就见监狱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一辆平板车。
只有车夫守在这里,其他人已经不见踪影,之前满满当当满车的东西,也都被卸走了。
除了这两辆车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车,也看不到探监的家属,十分冷清。
耳畔,传来两位车夫的议论声。
一个道:“女子进了监狱,家属很少来探望,男子监狱那边,倒是每天都有人来来去去,不知道多热闹。之前还有人说,这片空地白留了,简直是浪费。”
另一个道:“今天雇咱们的这位,听说是京城有名的大义女子辛老板,也只有她,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之前那人道:“确实难得,合该她发财。”
袁鑫荣微微扬起下巴,心中很骄傲。
听到其他人称赞意中人,比自己得到夸赞都要开心欢喜。
他喜欢的人,如斯优秀。
脑海里突然又冒出另一句话,她样样都好,就是不喜欢他,不愿意嫁给他。
哎,真是让人伤脑筋。
他揉着头,皱着眉,苦恼了一会儿,但心情是闲适的。
等待是很煎熬的,但,他等的是自己愿意等的人。
因为那人值得,等待的过程,似乎也变得欢快起来,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