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无能狂怒的我,辛潇潇笑得前仰后合。
她身后的丫鬟,也笑容满面,乐得不行。
春香继续流泪,恨声道:“东家心有大义,救了许多人,从不求回报。如今怎么没人来救你?老天爷,你怎么就不长眼睛呢?”
辛潇潇看着这一幕,却几乎要笑疯,猖狂的道:“你继续哭,继续喊,你今天就是哭死,你们主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能被我骑在头上压死……”
辛潇潇得意洋洋,疯狂输出。
我郁闷委屈,一言不发。
春香哭哭啼啼,泪流满面。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魔幻。
正折腾着,施县令带着师爷和幕僚,沉着脸走了进来。
辛潇潇喜滋滋迎过去,喜滋滋的道:“大人,事情该了结了吧?”
施县令竟没搭理她,反而走向我,声音温和得不像话:“辛老板,袁大人……”
他话未说完,身边的师爷便咳了一声。
施县令恍然明白过来。
文人办事,向来就讲究。
刚才袁鑫荣虽然将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但从头到尾,并没有明示什么。
自己如今也不该将袁大人拿出来说事,坏了规矩。
他忙收住话头,沉声道:“今天的事情,原告言之凿凿,却拿不出证据,也没有证人。这样,本官让人追捕尽欢楼的掌柜,等找到人了,自然能挽回损失。”
辛潇潇大吃一惊,之前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嘴脸呢?
我与春香面面相觑,又惊又喜。
这时,辛潇潇瞪着眼睛道:“大人,我等不了那么久,不如还是照之前说的,让辛元元拿钱赔偿吧。”
施县令摆手道:“那不行,辛老板之前说,谁主张谁主证。这说辞虽然新颖了些,但衙门办案,向来都是这个规矩。”
“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不该将辛老板扯进来。何况,她还是你的亲姐姐,这就更不应该了。”
他一反常态,竟开始说教辛潇潇了。
这一下,真真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了。
辛潇潇呆若木鸡,不敢置信。
我脑子疯狂转动。
施县令之前一直站在辛潇潇那边,态度鲜明。
如今回来了,立刻转变态度,倒转枪口。
这一切,必然跟今天突然到访的贵客脱不了干系。
不声不响的,怎么就冒出来一个贵客呢?
不过,这个人显然是维护我的。
辛潇潇的后台,是宋如松,是沈淑雅的表弟。
照这个人,地位应该还挺高的,不然,不可能让施县令怕成这样。
真是个好人,大救星。
春香已经破涕而笑,朝施县令道:“大人英明,辛侧夫人向来狼心狗肺,今天存心诬告,多亏大人明察秋毫,识破她的诡计。”
她向来能说会道,又跟着经营聚欢楼,脸皮不知不觉就厚起来,毫无顾忌就将施县令捧了起来,仿佛之前瞎了眼要害我们的,不是施县令一般。
施县令不由自主红了脸,却还是能沉住气,拱手道:“过奖,过奖了。”
辛潇潇到底不甘心,意有所指的道:“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之前你见过什么人,都忘记了吗?”
“对了,有件事我忘记说了,我小姑子前不久出嫁,夫家是吏部侍郎的大公子呢,我……”
施县令喝住她:“住嘴,你说的这些,跟今天的案件毫无关系。”
他看见我,脸上露出笑容,态度转为温和有礼:“辛老板,今天浪费你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改日本官一定去聚欢楼捧场,为辛老板抬桩赔罪。”
言下之意,我可以走了。
我看向面如死灰的辛潇潇,直接抬起手扇过去,将她矫揉造作的丝帕扇掉,脸扇成猪头。
之前,形势没人强,我只能颓废、叹气、自怨自艾。
如今,形势比她强,也该轮到我扬眉吐气了。
辛潇潇气得哇哇乱叫:“你怎么敢打我?”
我冷笑道:“你诬告我,又打了春香,我不该还手吗?”言罢,我反手又是一巴掌,让她的脸对称起来。
见我如此残暴,施县令脸色不由自主变了。
辛潇潇气疯了,伸手要撕打我。
施县令却出声喝道:“当着本官动手闹腾,成何体统?”
他缓了一下,才开口道:“倒也有几分道理,辛氏,你有错在先,如今辛老板小惩大诫,很公平,此事就这样吧,你们可以走了。”
辛潇潇也是有几分眼色的,眼见今天讨不到好处,狠狠跺了跺脚,含恨而去。
等她走后,我转眸看向施县令,没有言语。
施县令被我盯着,不由自主变了脸色,开口道:“辛老板有事吗?”
我叹气,心里有满腹的话说不出来。
我想说,当官之人,怎能不保持公正之心?怎么能一心站在权贵身边呢?
我想说,商人的命也是命,不违法不乱纪,还为社会做了贡献,为什么不能给他们公正的待遇?为什么要帮着权贵,敲商人的竹杠?
我想说,这里是京城呀,吏治怎么能差成这样?
我想说,今天我能逃过一劫,是我运气好。那些没运气的人,在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是不是只能有苦说不出,默默吃哑巴亏?
我想说的很多,但我知道,人微言轻,这些话,不该我来说,说了也没用。
见我一直沉默,施县令的笑容挂不住了,脸色阴晴不定。
最终,我将所有的话咽下,只问了这么一句:“请问大人,今天到访的贵客是谁?”
我总得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谁。
施县令愣住,显然,他以为我一直不说话,是在憋大招。
我却出乎意料,没有提今天的事,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皱着眉,露出迟疑之色。
师爷倒是很爽快,凑过来道:“是袁鑫荣大人,吏部尚书,内阁重臣。”
袁鑫荣?好陌生的名字。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故作高深的点头:“原来是他,知道了。”伸手拉过春香,轻声道:“走吧。”
曲终人散。
施县令看向师爷,诧异道:“刚才,你不让我提袁大人,怎么如今自己就不遮掩了?”
师爷胸有成竹,解释道:“刚才不提,是因为大人要公事公办,不必牵扯旁人。”
“如今提,是因为辛老板想知道施恩之人是谁,自然要成全她。袁大人那边,难得出一次头,想必也没有施恩不图报的心思。毕竟,他这是做好事,不是结仇。”
施县令不由自主点头,赞叹道:“还是你眼明心亮,今天多亏你了。”
***
辛潇潇笑容满面进县衙,红肿着脸,哭哭啼啼回了宋家。
很快,当家主母沈淑雅和一家之主宋如松,就被叫了过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如松咬着牙道:“施县令怎么能出尔反尔?这也太可恶了。”
辛潇潇道:“刚开始,他的确是站在我这边的,后来他去见了一个贵客,回来就变了嘴脸。”
宋如松诧异不已:“辛元元不过是一个弃妇,又落了商籍,下贱至极,怎么会有人愿意为她出头?”
辛潇潇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看向沈淑雅,叹气道:“为了这事,夫人还特意跟表弟打了招呼,如今瞧着,倒是白白花费了功夫,浪费了夫人的好意。”
她与沈淑雅,自从同处一个屋檐下,一个当妾一个当正室,关系并不和睦。
但,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她们自然还是能团结起来,心平气和商量的。
沈淑雅皱眉道:“我觉得,也不全是那位贵人的缘故。主要还是因为这件事,没有任何证据,这才让她侥幸逃过一劫。”
“这次就这样吧,等以后计划一番,我一定弄得她翻不了身。”
细论起来,她与辛元元,并没有深仇大恨。
但她心底,其实很恨辛元元。
聚欢楼开业前,她特意去见辛元元,让她收敛一点,不要弄出大动静惹人注目。
辛元元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对她的态度还十分恶劣。
从那以后,她就恨上辛元元了。
再者,那是宋如松的前任,她是现任。
好事者潜意识里,都会将她们放在一起比较。
自然,还是将她打进尘埃的好,不然,怎么凸显自己的高贵美丽呢?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看向辛潇潇,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辛潇潇苦着脸道:“骗钱的掌柜跑得无影无踪,一时半会的,很难找到。”
“尽欢楼半死不活,死撑下去,也不过是亏钱,何况一堆破事,搅得我头晕。”
“想来想去,我还是尽快将店关了算了。”
她在心里盘算过了。
聚欢楼,不仅吃食味道好花样新颖,说书先生还能不断出新,让这个店拥有了莫大的吸引力。
自己这边,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继续死撑,只能继续亏。
算了,还是将店子关门吧。
铺子是租的,付了两年的租金。如今要退租,租金是退不回来了,这是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不过,里面的东西倒是能折价卖了。
此外,铺子里的店员,都是她花大价钱从牙婆那里采买的,五十个人,一共花了一千两银子。
如今也要折价卖了,不管卖到哪儿,只要能得高价钱就行了。
照这么算,到她手头的,大约能有一两千两银子。
这个店,她投了大约六千两银子。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亏成这样,真真是要让人吐血。
沈淑雅道:“你既拿定了主意,我就不说什么了,不过,因为你这事儿,我特意给表弟送了礼,施县令那边也打点了,这里面的花销,我就不跟你细算了。”
“只是,如今家里的开销大,账房快没钱了。等你将生意处理好了,拿些银子出来帮衬一下吧。”
宋如松露出赞同之色。
平心而论,他仕途很不顺利。
授官时,他得的是闲职,每月的俸禄,才二十几两银子。
他极力钻营,将妹妹淑云嫁进吏部侍郎家当儿媳,又送了厚礼。
吏部侍郎许诺,等有空缺了,会给他安排。
听起来挺不错的,但没有兑现之前,他也只能极力熬着,继续坐冷板凳。
但当了官之后,自然跟以前不一样,得讲究排场,吃穿出行都要高一个档次。
加上他添了一妻一妾一姨娘,开销就更大了。
一大家子,算起来只有他一人有进项。
除此之外,沈淑雅和辛潇潇进门的时候,都带了一些嫁妆。
靠女人的嫁妆过日子,不是一个好名声,但过日子显然比名声更重要。
辛潇潇露出不满之色:“这不太好吧,之前家里的家用,我也出过钱。要是我富得流油,不用夫人开口,我自己就会将钱都交出来。”
“但现在我为了跟辛元元打擂台,我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嫁妆,亏得要吐血。”
“娘家那边,不肯给我任何补贴。”
“如今,我只有这一点点东西了。若再拿出来,我岂不是毫无依仗?”
沈淑雅皮笑肉不笑的道:“家里有难处,我才朝你张嘴,你何必哭穷?再说了,你是宋家人,我与老爷从没有亏待过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必留着钱防人?”
辛潇潇瞠目结舌,转头看向宋如松,娇声道:“夫君,我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我最近亏太多了,手头紧罢了。”
往日里她容貌娇美,撒娇倒也有几分看头。
今天,她被扇成了猪头,做出小女孩之姿,颇显矫揉造作,让人作呕。
宋如松不但不动容,还冷笑道:“妾,立女也。我与夫人有什么吩咐,你只能听从,哪有犟嘴的份?”
“这些天你抛头露面,折腾来折腾去,没伤辛元元半点皮毛,自己还亏得惨不忍睹,可见你是个没用的,钱财在你身上,你也保不住。索性,让夫人出手帮你把铺子处理了,你安安生生在家里待着,以后不要出去了。”
辛潇潇大惊失色。
沈淑雅却露出满意的神情,连连点头道:“夫君这主意最好不过,明天我就打发管事,将铺子关了,得的钱财,都充做家用。”
辛潇潇眼前发黑,忙去扯宋如松的衣袖,哭求道:“夫君,不能这样,我的店,我自己处理就是了……”
宋如松哪里听得进去,冷冷道:“事情都定了,你闹也没用。”说着扯回自己的衣袖,转身要走。
辛潇潇哪里甘心,拉着他不让走。
拉拉扯扯了一阵,宋如松腻歪得不行,直接一脚踢过去。
辛潇潇惨叫一声,裙子迅速被血浸湿,竟直接晕死过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呆住了。
等回过神,忙将辛潇潇扶起来,又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诊治了一番,叹气告知,这是流产了,熬了药劝了几句,直接走了。
宋如松得知后,有几分懊恼,很快就硬起心肠道:“都是她自作自受,跟我没关系。”
他看向沈淑雅,吩咐道:“辛氏只能在屋里养着,那个尽欢楼,还是照之前说的,由你派人处置就是。”
沈淑雅连忙道:“夫君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妥,辛氏也会留在家里,好生养着,再不让她出去抛头露面。”
宋如松自是满意,点了点头。
辛潇潇次日醒来,得知了噩耗。
打败辛元元的计划流产,自己的孩子也流产了。
不仅如此,她还被关在院子里,再也不能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