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还没走?!”
此时柳家的正院里已经摆好了祭坛,柳家现任家主柳老夫人此时换好了衣裳,却见原本已经离开的儿子又回来了,面色大惊的她遂即厉声呵斥道。
直到听见这声音,柳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柳老夫人让他们在正午前离开的事。
心里一个激灵,但随后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才一掀衣袍跪了下来。
“娘,您、您当年......”
话到了嘴边柳舆却突然害怕起来。
他不敢问。
一是怕柳老夫人生气,二是突然害怕真相真的就如那道士所说。
那不人不鬼的少年真的就是当年他和妻子生下的那个死胎。
他这个柳家少爷本来就当得摇摇欲坠的,现在如果再来这么个邪物,那么就算是为了柳家的颜面,母亲都会将他逐出家门。
“你到底在支支吾吾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
柳老夫人强势了一辈子,在柳家家主的位置上,肩负着整个家族的重任不说,还需要有管理整个家的魄力。
无论是对丈夫还是对小辈她向来都不苟言笑。
被她这么一呵斥,跪在地上的柳舆猛然一个哆嗦,张口就问道:“您当年看林娘生出来的那个孩子,当真是死胎?!”
柳老夫人听这话,面色忽然沉冷下来,但她的情绪却并没有太过于激动,只是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朱砂黄符,语气透着让柳舆猜不透的意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当初骗了你?”
“不,儿子不敢。”
这不紧不慢的话让柳舆赶忙低下头,他甚至都不敢跟此时的柳老夫人对视。
哪怕他现在只是抬个头,就能看见柳老夫人此时面色染上的惊骇。
“你不敢?那你的质问是什么意思?!”
柳老夫人压下心中的诧异,语气中满是责问。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当初她等着柳家下一代的孩子出生。
对于自己的孙辈,哪怕依旧跟诅咒中的那样,是个男孩,她也依旧会疼爱。
可是到最后——
回想着那天的情形,柳老夫人攥着黄符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
她等在儿媳妇的门口,听着里面的嚎叫心乱如麻。
因为柳家的规矩,女子生产时男人不能在家,儿子被她指使出门办事去了。
还记得那晚上,她站在屋门前徘徊了好几个时辰,直到里面传来稳婆的报喜声,她才派了人进去查看。
站在门口等待结果时,她心中也满是忐忑。
当佣人出来回禀,是个小公子但她却没听见屋里传来哭声时她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你再进去跟稳婆说,肚子里还有一个。”
柳老夫人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假的,但只可惜,佣人再次出来,告诉她另一个是死胎时,她才彻底心如死灰。
百年前的诅咒依旧没有消亡。
再次轮回了。
“活着的那个溺死,死去的那个也让她处理了吧。”
说完这话之后,柳老夫人直挺着背脊,转身离开的每一步都显得尤为沉重。
不过她却不能因两个背负着诅咒的孩子倒下。
这不仅是她的命,更是柳家的宿命。
“送稳婆回去,报酬准备得丰厚些。”
她到底还是不忍,不忍心去亲手了结自己的孙子。
吩咐着让人做完这一切,柳老夫人去了柳家祠堂。
她跪在祠堂中,看着那已经立了许久的无字牌位上赫然多了两抹血色。
遂即她将自己关在祠堂一夜,完成了她应该做的才又赶忙起身去了儿媳妇的屋子里。
此时林茹已经清醒,在得知自己诞下的是个死婴后,她不吃不喝地就那么躺在床上。
柳老夫人沉着脸看向床上躺着的儿媳妇,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悲痛。
站了良久,她才漠然地安慰了一句:“你好生修养,你和舆儿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她明白痛失孩子的苦楚,但她却不能告诉她一切。
可最后柳老夫人并没料到林茹对孩子的看重。
在得知孩子当真是个死胎时,林茹染上了疯症。
只要看见和她孩子年纪相仿的,看见街上孩子模样和柳舆有些相似的,她都要上前去抢。
执拗地认为她的孩子还活着。
最后不得已之下,她只能用上了柳家的秘术才让林茹恢复正常。
后来渐渐好了,两人生下小儿子之后,柳老夫人以为这件事彻底过去,可谁知——
从回忆中脱离,柳老夫人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
“你从哪听说当年的孩子不是死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现在问起又是合意?”
正当跪在地上的柳舆被柳老夫人问得哑口无言时,外面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一道陌生的男声笑着传进了柳老夫人的耳中:“是我告诉他的,还有孩子的娘亲都已经认出了自己的孩子,柳老夫人您是不想承认吗?”
柳老夫人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个模样陌生的道士走在最前头,他的身侧跟着一名模样诡异的少年,儿媳妇还寸步不离地拽着他的胳膊。
视线落在少年的身上,虽说满身尸气和鬼气缠绕,但柳老夫人身为柳家家主,道行自然是比柳舆不知高了多少,她还是从那些气息中捕捉到了那一丝丝微弱的生息。
这少年算不上死人,但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是用了续命的秘法将本该阳寿已尽的人强行留在了人间。
而他的身上,竟然还有一丝属于柳氏一脉的气息。
“他是谁?!”
柳老夫人蹙眉看向道士,眼底满是防备。
“老夫人您贵人多忘事,自己的亲孙子都认不出来了?!”
道士笑笑:“蒋乾他可是你柳家的血脉呢!”
因为道士的话,柳老夫人瞳孔猛然缩紧。
但面色依旧如常:“我柳家的血脉?我柳家的血脉都记载在族谱上,老身怎么不知我柳家还有这么一个活死人的存在?”
话虽这么说着,但柳老夫人心中不祥的预感却越发浓烈。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蒋乾的身上,只是面上到底还是不敢表露半分。
想起十五年前的决定,或许就是在那时候,就已经种下了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