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重生后的十八岁

可是我错了。

我不止天真,还愚蠢。

十八岁之前,我对母爱,还是抱有幻想的。

十八岁之后,我终于肯面对这个事实了——我妈不爱我。

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我在她面前恸哭,我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可她只是漠然地看着我。

终于我不哭了,她递给我一杯牛奶。

我从没有听她,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过话。

她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

那一刻,我感动到,整个人,都是颤动的。

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不管我受再多委屈,再怎么被人羞辱折磨。

我还有妈妈啊。

我并不无助,并不彷徨。

妈妈会保护我。

我是她生下来的,她是和我,有着共同血缘的亲人啊……

那一晚,她一直都陪着我。

我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睡得很安稳。

以至于我听到“嗡嗡”的轰鸣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妈……”我说,“什么声音……好吵啊……”

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手指微凉,骨节分明。

几乎包住了我整张脸。

声音似乎小了一点,我窝在那人怀里,拱了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几乎是同时,我觉察出了不对。

有股淡淡的冷香,夹杂着凉薄的烟草气,像无边黑暗的树丛,阴森森地朝我压来。

我神经瞬间紧绷,忽然没有了睁眼的勇气。

是在做梦吗?

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梦境?

我不是逃出来了吗?

我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嗡嗡嗡”的噪音,像是瞬间高涨的潮水,猛然将我淹没。

我再也装不下去了,慌张着想要逃开。

但是压着我的大手,毫不费力地,将我再次按倒。

我被迫紧贴在他怀中,听着男人的声音,在嗡鸣的轰响里,恍惚自云层,穿透我的耳膜——

“现在还早,不再睡一会儿吗?”

低沉的,仿佛情人间,温柔地呢喃。

我却整个僵硬。

恐惧,颤抖。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一扇白色的,紧闭的舱门。

眩晕反胃的感觉,让我意识到,我现在,是在一架私人飞机里。

整个机舱,只有我和霍骞远两个人。

窗外,锋利的机翼划破晦暗的天空。

翻滚的云海,仿佛将我架在炉上炙烤的火焰。

我被巨大的绝望吞没。

心脏冻结了。

它不会再为谁温暖。

……

霍骞远说,一百万,你妈把你卖给我了。

谢维问我,你会想家吗?如果想的话,我愿意陪你回去看看。

霍骞远微笑,唇角带着嘲讽:

还跑吗?知道自己有多廉价了吗?

谢维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不过,我怕你回去会伤心。

……你以前的家,已经被你妈卖掉了,你房间的东西,都被清空了。

小过道里的那棵玉兰树,因为太高,挡住了阳光,被几个邻居合伙锯掉了。

奶奶的老房子还在,定期都会有人去打扫。

你想回去的话,也只能去奶奶家看看了,因为……不一定能见得到你妈。

连我都不太清楚,她现在到底住在哪儿?

还想回去吗?

他问我。

彼时,我十八岁。

重生后的十八岁。

谢维专程跑到学校,帮我庆祝十八岁生日。

那时我刚刚入学还不到一个月,住在云城大学的学生公寓里。

谢维也在云城。

他的公司大楼,就建在云湖旁边,这里也将会成为整个云城,未来最大的商务中心。

他太忙了。

虽然他有在云城置业,陆续也开发了三四个楼盘。

但在我大一、大二期间,他几乎都是住在公司里的。

刚开学的时候,他给我买了手机,要求我每天必须打电话给他。

往往都是,我还没想起来要打,他的电话就已经过来了。

开学还没两星期,他就坐不住了。

白天没时间,他就隔三岔五地,大半夜跑到我们学校,在女生宿舍楼下的长椅上,等我等到天明。

起初,保安来驱逐过他,宿管阿姨亲切地问候过他。

到最后,保安队长都和他混熟了!

我们楼的宿管阿姨,更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连带着看我都顺眼了!

经常都是,清晨,我匆匆忙忙起床,抱着课本,闷头往教室赶。

宿管张阿姨叫住我。

“遥遥啊!~”张阿姨,一向以严厉着称,看到我,脸上皱纹开成一朵花,“谢维今早上来了,给你买的早餐,你赶紧拿着吃了!~”

我:“……”

一旁舍友调侃我:“你家谢维真可以啊!一星期,三天早饭都是他给你买的吧!”

“长得帅,有钱,还痴情,我怎么遇不到这种的呢?”另一个感叹。

我们宿舍六个人,其余五个,都是见过谢维的。

因为开学第一天,谢维除了送我上学,报到,帮我收拾东西。

还请我们宿舍所有人吃了饭。

饭桌上,他简直比我爸,还像我爸。

当然,除了他,陪客的还有柯一帆和楚修齐。

这两个也都是帅哥,把我的室友们,哄得五迷三道的。

纷纷表示,林星遥,就是我们的朋友,林星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未来四年,我们一定携手并进,把林星遥,照顾得好好的!

我也是醉了。

这家伙把做生意的那一套,都用在忽悠我室友上了。

我在他眼里,到底是有多废啊。

以至于后来,我跟室友们说,他是我弟。

没有人信的。

老大姚姝晗说:“得了吧,他看着比你成熟多了。”

老小江小甜,一脸艳羡:“遥遥啊,你命可真好!”

其余人纷纷点头赞同。

命好吗?

或许吧。

上天馈赠的礼物,冥冥中,都是标好价码的。

就看我,愿不愿意接受了。

我脚踝上的红绳,除了洗澡,都没有取下来过。

上面的铃铛,在我走路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细细的声响。

上一世,我也曾双脚被缚上锁链,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过。

这一世,不过是换了种形式。

我依然被人豢养着。

如果这是我逃不开的命运,那这个人是谢维……我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十八岁生日,是我们两个一起度过的。

没有叫上朋友,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把我接到了,他在云城的住处。

不是高档小区的顶层别墅,也没有大到可以骑自行车的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