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将我的书包放在了长桌上,又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一袋袋零食一盒盒水果摊开在我面前,陈洋则招呼着帮我搬椅子。
我听着知知的夏日蝉鸣,看着眼前忙活的两个少年,忽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是我所不知道的谢维。
比我记忆中的更加鲜活。
“又发呆。”谢维看向我,拉着我坐在了他旁边。
陈洋坐在我们对面,瞅瞅我,再瞅瞅他。
“不对劲。”陈洋总结,目光落在我身上,“你不是一直都不怎么搭理谢维吗?”
谢维动作顿了一下,看向陈洋:“在遥遥面前不要乱说话。”
陈洋吐吐舌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谢维沉默着,细长的手指翻开书本,但明显没有看进去。
我只能装傻:“我有不搭理你吗?”
谢维顿了顿,摇头:“陈洋瞎扯的,别理他。”
陈洋嘻嘻笑:“他好像暗恋你很久了呢!”
谢维似有些无语了:“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哎呀!怕什么啊!”陈洋说,“上上个星期!就是上上个星期,你不还因为她跟那个谁谁打架吗?让她看看你的丰功伟绩呗!”
“你有病吧!”谢维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陈洋不依不饶:“你一个多星期没敢见她,不就怕让她看见你脸上的伤吗?有本事让他看看你的右手臂,一棒子挥下去,那么一大块儿,应该不好消吧!”
我怔住了。
谢维为了我打架?
这还是我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知道。
我看向谢维,他目光微微闪躲:“没有的事,别听陈洋瞎说······”
我根本不理他,起身走到他右侧:“让我看看。”
谢维抬头望了我一眼,眼神好像个可怜巴巴做错事的小狗。
我直接上手,捋起他略长的衣袖。
白皙的手臂上方,赫然有块还未散去的青痕。
谢维立刻把衣袖扯下,那边陈洋已经开始叽里呱啦了:“都是因为你们班那个叫胡家伟的,他对你有意思,嘴巴还不干不净的,被谢维听到了。”
胡家伟?
我努力搜寻记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可在我的印象中,我和他并没太多交集,只是在一个班上课而已。
谢维和他打架?
这超出了我的认知。
但仔细想想,好像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我偶尔会在谢维脸上看到大大小小的伤痕,问起来,不是摔倒了,就是去工地被钢筋碰到了,我当时也不甚在意,或者说,根本没想过去在意。
现在回忆起来,期末考前后的那段时间,包括暑假的第一个星期,我确实没有见过谢维。
所以真相是,并不是他不想来找我我,而是害怕让我知道他受伤了,一个人默默躲在某个角落……
而我这期间在干嘛?
在忙着玩乐,忙着和那群害我整个高三痛不欲生的人混在一起。
我根本就没有关心过他。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偶遇,我大概都快把谢维这个人给忘了。
所以曾经的我,到底是有多混蛋啊。
……
空气陷入凝滞,只有蝉鸣声在我的耳边不断放大。
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谢维先来安慰的我:“我没事,真的。”
“噗嗤!”旁边陈洋煞风景的笑了,“你是没事,不过是胡家伟掉了好几颗牙,断了好几根肋骨而已,听说这家伙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呢!”
……
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印象中,胡家伟又高又胖,体型快是谢维两倍了,谢维在他面前,好像没有吃亏,还把对方重伤了?
陈洋见我一副备受冲击的模样,越发两眼放光:“你们班胡家伟,期末考试都没去吧,你都没想过是为什么?”
我神思恍惚:“我不太关注这个人,不记得了。”
陈洋哈哈大笑:“胡家伟这孙子该伤心坏了!”说罢还朝我竖大拇指,“不愧是校花,高冷!”
我根本没心思理会他的调笑,整个人陷入一片混乱的迷雾里,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又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高中的时候,真有那么多人暗恋我,那我为什么没有收到过一封情书,没有一个男孩子当面跟我表白过呢?
高三的时候,那么多人对我落井下石,又是因为什么?
那些跟风嘲笑我,霸凌我的同学们,好像非要把我逼入绝境,整个人低入尘埃才肯罢休似的。
与其说是无缘无故的恶,更像是一种孽力反馈。
但我不清楚,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们。
胡家伟······胡家伟······
我想起来了,那段刻意被我埋葬的记忆里,胡家伟是带头欺负我最狠的人。
他肆意怒骂我,嘲笑我,任何不堪的词汇都被他当成攻击我的武器。
而那时的我只知道哭,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后来突然有一天,莉莉不再带头堵我了,欺负我的同学们都偃旗息鼓了,胡家伟见到我,也开始绕道走。
我的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可是我,已经徘徊在崩溃边缘了,整日里浑浑噩噩,瘦到只剩一把骨头。
我根本不关心他们为什么会忽然收手,甚至我对外界的反应都变慢了。
后来的很久很久,我刻意淡忘了这段记忆,毕竟跟我职大三年的经历相比,这简直不算什么。
可现在想想,这一切······难道和谢维有关?
我不敢再想下去,翻开书本,强迫自己从第一个字看起。
谢维将一盒草莓推到我面前:“你不要想太多,跟你没关系,是我和那个姓胡的不对付而已。”
我抬头瞟了草莓一眼,红彤彤的一片,被人细心的去了蒂,还插了牙签。
我微微叹气,谢维见我有所松动,立刻道:“我就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尝尝,挺甜的。”说着,拿牙签扎了一个,送到我嘴边。
我看着他,他也眉眼弯弯看着我,只是这笑就跟哄孩子似的,还是那种一次哄不好,就多哄几次,自己要的只能自己宠那种纵容感。
我垂下眼帘,就着他的手把草莓吃了。
他手在半空停留了一会儿,又去扎了一个喂我。
这回我没吃,侧头望向他:“经常打架吗?”
谢维顿了一下,眼神闪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