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氏送完猪油渣回来时,就看见丈夫儿女三人窝在灶台边暖手聊天,锅里炖兔子肉的香气蔓延到整个屋内。
这充满烟火气的一幕,让沈氏愣在原地,似乎流放路上的苦难都是上辈子的事似的。
直到唐文茵几人发现站在门口的沈氏,笑着过来拉她过去,她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一股发自内心的温暖倾泻而出,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那天晚上的兔子肉,虽然不是沈氏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却令她感到最难以忘怀。
转眼间,边疆就下起了大雪,一夜之间,天地间都裹上白衣,银装素裹,分外好看。
下雪的那天早上,唐文茵是家里第一个醒的,发现外头下了雪,她赶紧起床穿衣服。
唐云伯怕冷,买的棉衣格外的厚实,这时候也派上了用场,他们还送了赵家两人几套棉衣棉被,让他们不至于冻死在这个严冬。
由于爹娘两人还没醒,唐文茵就只把哥哥从被窝里拉起来,穿戴严实,就兴冲冲地往外跑。
她上辈子在南方长大,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雪,一时有些兴奋的找不着北。
唐文骐虽然不是第一次看雪,但见到妹妹那么高兴,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兴奋起来,两个小的推开门就往外跑。
他们一出门,正巧看见赵君琢也在往外走。
唐文茵高兴的伸手打招呼:“君琢哥哥!”
她刚穿来的时候,还不太适应五岁的身体,能不叫人就不叫人,总觉得不好意思。
几个月过去,她如今是越发适应了,行事动作间哪里看得出里面是个二十岁的灵魂。
不远处,赵君琢看见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被她欢快的情绪感染,忍不住跟着露出一抹笑容来,那笑容仿佛雨后初晴,干净到人心里去。
唐文茵正好走到跟前,把他那笑容尽收眼底,一下子愣在原地,跟看到天使似的。
直到赵君琢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恢复到平常沉默寡言的模样,她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怎么回事儿,又不是真的五岁小孩,居然看一个十岁的小孩看入迷了,丢人。
这时在她身后,唐文骐也跟了上来,腰间挂着一把弹弓,是唐文茵之前买的鹿筋做的。
他收到弹弓时,高兴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妹妹捧到天上去,嘴里夸奖的话和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一旁的沈氏打趣道:“之前我送你那么多好东西,怎么不见你高兴成这样。”
唐文骐挺了挺胸膛,骄傲道:“这能一样吗?这是妹妹送的!妹妹第一次送我东西呢!”
从那以后,他天天都要拿着他的宝贝弹弓,出去打猎都舍不得用。
唐文茵想到这里,忍不住笑着对他说:“哥哥终于舍得把你的宝贝弹弓拿出来了?”
虽然被亲妹妹调侃,但他倒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理直气壮的朝赵君琢打了声招呼,顺便不动声色的炫耀自己的弹弓。
赵君琢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略一猜测便知这弹弓是唐文茵送的,礼貌性的夸奖道:“不知你这把弹弓是谁送的,倒是漂亮的紧。”
唐文骐骄傲得跟什么似的:“这是我妹妹送我的!”
一旁的唐文茵看着哥哥这这副德行,忍不住尴尬的捂脸,心说自己不认识这憨憨。
赵君琢看着这对兄妹,忽然想起这两天做的一个梦,梦里许多事情都记不清,只记得他似乎梦到了唐文骐。
至于为什么说是似乎,因为梦里的那个“唐文骐”同他眼前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梦里的“唐文骐”性格暴躁残忍,草营人命,和眼前这个略有些憨傻的小伙子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而且更重要的是……
赵君琢忍不住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更重要的是,他的梦里没有唐文茵。
在流放的一开始就没有唐文茵,连沈氏也在流放不久后撒手人寰,他娘也没有坚持到现在。
他的梦里面,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偌大的边疆,也不知道梦里的自己有没有熬过这个漫长的寒冬。
耳边突然传来唐文茵奶声奶气的叫唤,打断了赵君琢的思绪。
“君琢哥哥,哥哥说要去后山打猎,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赵君琢闻言抬眸,一下子就撞进小姑娘干干净净的眼底,看到她眼里的期待,下意识点了点头。
下一秒就看到唐文茵欢呼一声:“哥哥你看吧,我就说君琢哥哥会同意一起去的。”
唐文骐切了一声,伸手就想扯自家妹妹得意的小脸:“去就去呗,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唐文茵转身躲过哥哥的魔爪:“我还没和你们一起打猎过,你们之前都不愿意带我。”
“打猎又不好玩,还危险,你这么小,过了生日也才六岁呢。”
这耿直的话语一出,唐文茵只觉得有一把无形的刀子插到她身上,郁闷的垮下小脸,一副丧气的样子。
唐文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话伤到妹妹了,赶紧手忙脚乱的哄道:“去去去!走,我们现在就带你去打猎。”
说罢,他还用眼神暗示站在一旁的赵君琢,想让他帮忙一起哄。
赵君琢自己就是家里最小的,哪里哄过弟弟妹妹,沉默半晌,神情认真道:“嗯,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唐文茵见状,看着两个哥哥眼里的慌乱,不由笑出声,却又忍不住唾弃自己越活越幼稚了。
那两人见她不那么难过,这才悄悄松口气。
几人出发前,要回去准备一些东西,顺便同家里的父母说一声,便约定一刻钟后在这里集合,随后各自回家。
家里,沈氏两人已经醒了,正在打水洗漱,见两个孩子回来,赶紧问道:“大早上的,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
唐文骐充耳不闻,转头就跑去拿他打猎的工具,唐文茵没他那样顽皮,停下来乖乖回答母亲的问话。
“我们刚刚就在门外,没去哪里。”
沈氏话还没说两句,就看见自家儿子背着打猎用的竹篓出来:“你这是干嘛去?这么早去打猎?”
“对啊,妹妹和我一起去。”
沈氏眼睛一瞪:“你妹妹这么小,去打什么猎,胡闹!”
唐文骐闻言,朝妹妹挤眉弄眼,满脸写着:看吧,这可不是我不让你去。
唐文茵无视他的眼神,熟练的朝沈氏扮可怜撒娇:“娘,是我自己想去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我就想跟着哥哥出去看看。”
说着,她状似失落的垂下脑袋:“不过,如果娘不让我去就算了,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在家里陪着娘也没关系的。”
话到结尾还带上一丝泣音,似乎是乖巧懂事极了。
沈氏见状,顿时感到有些心疼愧疚,犹豫再三,这才松口让她跟着去。
只是在他们临走前,抓着唐文骐嘱咐了好几句,让他们不要走的太远,在外头玩玩就早点回来。
见两人点头,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这才放手让他们出去。
唐文茵出门后,一扫刚刚可怜兮兮的神情,让一旁的唐文骐叹为观止,深刻怀疑他刚刚是不是也被套路过。
他们出去后就看见赵君琢已经等在前面,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棉衣,由于身材清瘦,没看出几分臃肿,反倒瞧着芝林玉树,一股子少年意气。
唐文茵不由瞧了瞧自己,只觉得和他对比起来,自己就像个棉布团子,被裹得胖乎乎的。
于是赵君琢等他们两人来到跟前,就发现小姑娘又一副恹恹的样子:“文茵妹妹这是怎么了?”
唐文骐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她情绪一时一个样……”
“没事啦,我们快走。”唐文茵听见两人在讨论自己,囧了一下,赶紧打起精神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唐文骐耸耸肩,也没再多问,带着两个小孩往后山树林走去。
由于三个人里,他是年纪最大的,便很自觉的肩负起照顾两个小孩的重担,就算赵君琢只比他小一个月。
唐文茵被两个哥哥,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低着头认真的往前走。
其实她非要来打猎,不只是为了玩,而是因为她今天早上醒来后,照常抽盲盒,突然抽到了一个捕兽夹。
于是心血来潮,就想试试用捕兽夹抓猎物,这个捕兽夹不大,只能抓住一些中小型动物。
不过这边也没什么大型野兽,都是些小型动物,倒是刚刚好。
来到后山,唐文骐把妹妹交给赵君琢,自己去经常打猎的地方,布置陷阱。
虽然他以前在京城里,的确会和人去城郊打猎,但那些猎物大部分都是下人抓好了放过去的,而且那会儿手里有上好的弓箭。
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弹弓,所以他第一天抓到的野兔只能说是运气好,后来偷偷和村子里一些猎户学习,这才能经常抓到些野兔竹鼠啥的,回来补贴家里。
但这些事情他是肯定不会和母亲妹妹说的,家里只有爹爹知道一点。
另一边,趁着哥哥去布置陷阱,唐文茵随便找了个地方,偷偷把捕兽夹埋进去,准备等会假装“无意间”发现这个捕兽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