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踢倒的周缇背靠在了墙上，饥饿让她一时没有力气再重新坐起来。她集中所有力气在眼睛上，努力让自己昏花的眼睛看清面前的人。
女人见她这幅狼狈的模样却收回脚再次讥讽地嗤了一声，紧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而后从大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两颗糖，动作好像喂流浪狗一样丢在周缇身边，拍拍手转身打开了车门。
警车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几近虚脱的周缇心中一紧。
“许菲。”沙哑的声音从周缇的喉咙里艰难地溢出，哪怕此刻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声，她的声音也是虚且飘的。
不过许菲还是听到了周缇的喊声。她转过头来，大风衣随风摆动，她神色讥讽地看着周缇，“刚刚不是假装不认识我，不回答我吗？怎么，见到两颗糖就跟只狗一样对着人开心叫唤了。”
许菲的话很难听，周缇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难受，她努力伸手扶墙想让自己站起来，只是身体的乏力以及饥饿让她站起来的动作都做得很艰难。
她只能依旧以摔倒的姿势抵着墙，耗尽力气回答许菲。“没有。”
她没有假装不认识许菲，许菲是她艰难躲藏两天里唯一能找的人。她等了两天，终于等到她了。只是两天不眠不休的躲藏耗费了她身上的所有力气，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要费尽力量积攒。
警车的呼啸声越来越近且似乎朝周缇所在的方向而来，同时掩盖住了她的回答。
呼啸声却让许菲嘴角上扬，她眼含讥诮地上下打量着周缇，语调上提，“警车？呵，警察是来抓你的吧？刚刚装作不认识我，现在认识我了。怎么，想让我帮你？你以为我会帮你？你是哪根葱呢想让我违法犯罪或者得罪我惹不起的人来帮你？”
许菲的话让周缇想要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她垂了垂眸，继而抬眸，费力沙哑道，努力扯出笑意，“谢谢你的糖。”
“呵。”嘲讽地呵了一声，许菲大力打开了车门。
周缇没有再出声喊许菲。许菲是她逃出青眠精神病院唯一能找的人，但并不是一定会愿意帮她的人，也不是有义务帮她的人。
她不能强求别人的帮忙，也强求不来，这是她记事起就明白的道理。
周缇努力弯腰捡起许菲刚刚扔在地上的两颗糖，再次寻找可以躲身的地方。
虽然她知道躲开警察的追踪很难很难，虽然她现在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但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青眠精神病院她已经逃出来了，她不能再回去。
视线看向车库暗道，周缇扶着墙挪动起来。
越来越近的警车呼啸声让她身体腾出了力气，只是她刚走两步，大红轿车副驾驶车门被大力推开，一件熟悉的大风衣被丢了过来。
许菲那张带着讽意的冷脸透过后视镜盯着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一次就放弃？”
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大红风衣，周缇愣了愣。风衣的厚重让她身体晃了晃，她眼前有些花，但闷痛的心脏仿佛有暖流划过。她抱住给她带来暖意的大风衣，眨了眨起了氤氲的雾气的双眸，她没有说话，努力且缓慢地上了车。
“谢谢你，许菲。”谢谢你依旧愿意给我善意，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回答周缇的只有大力的关车门声，许菲仿佛身边没有周缇这个人一样，关门开车。
车子平稳地朝车库外开去，一路上与三四辆警车相驶而过。
很快，周缇没有再听到警车的呼啸声了。她紧绷的心终于松下，她知道，今天的她安全了。
她颤抖着手打开了糖纸，糖很甜，含着糖，两天里不敢休息的周缇疲惫地沉沉睡去。睡梦中，她仿佛又听到了佛子悠远的声音。
不知道多久，肩膀上的拍打让她恍恍醒来。许菲盯着她冷眼嘲讽着，“睡这么香，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送去警察局？”
“你不会的。”嘴里的甜味还未消散，它让周缇相信许菲。
“你很了解我？”许菲嗤笑了一声，“劳烦出动这么多警察，你肯定是又对许若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许若清现在是圈里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背后又有周家和柳家做靠山。我把你带去警察局，你猜猜我会得到多少好处？我现在是个小经纪人，就等着出人头地，你凭什么会觉得我舍得放弃那些好处？”
“你不会的。”周缇右手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座椅，但依旧肯定着。许菲若是想用她跟许若清和周家换取利益，刚刚在地下车库她就可以直接把她交给警察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样单蠢。我会。”许菲又讥讽地嗤笑一声，“我刚刚没有把你交给警察，只是想先确定你能给我带来多大好处而已。说吧，你又对许若清做了什么？”
“我没有对许若清做什么，这五年来我都在青眠精神病院里，两天前才逃出来。”吃了两颗糖的周缇身上有了说话的力量，她平静的对许菲说着。
许菲双眼一眯，嘲讽地嗤笑一声，“你可真没用！一直都那么没用！我很看不起你！”
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用力地甩上车门。
周缇明白许菲说的‘没用’ 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做任何辩解，跟着她下了车，上了楼。
许菲住在六楼，一个三十平方左右的小单间。屋里东西很多，很窄。
关上门，许菲随手从冰箱上拿了包泡面扔到周缇面前，“想吃自己泡，我家里可没什么大鱼大肉给你吃。每次见到你都像个饿死鬼似的，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的？”
“谢谢。”恶声恶气的许菲并不会让周缇难受。
周缇拿起面前的泡面，饥饿两天的她虽然吃了两颗糖，但那两颗糖根本缓解不了她身体的乏力与虚脱。她拿着泡面的双手是颤抖的，找不到热水泡面，也根本等不及把面泡开。想撕开直接吃，手软的没力气撕开。
“废物！”许菲一把夺走她手里的泡面，在冰箱上面的箱子里摸了几下，摸出了一块小面包，一把撕开丢到了周缇面前，往厨房去。“吃个面还得我给你泡！”
噼里啪啦几声，她拿着灌满水的水壶和碗筷走了回来。
“坐啊，你站着做什么？嫌弃我家小？”在水壶烧水的呼呼声中，许菲丢开小沙发上的几件衣服，眼神睨着抵靠在墙上虽然很饿很饿，但因为胃痛不得不小口吃着面包的周缇。
“我家再小你也没有资格嫌弃，这是我自己买的。至少我还有个狗窝，你连只狗都不如！”
“没有，你的房子很好，真的很好。”周缇真挚地说着，缓慢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许菲，你很厉害，你有自己的家了。”
许菲哼了一声，撕开泡面倒进热水，随手打开了电视。
泡面的香味很快在屋子里散开，电视里熟悉的声音也传遍了整个屋子。
周缇下意识抬头朝电视看了一眼。
许若清高贵典雅的身影霸占了整个电视屏幕，她脖子上和耳朵上的珠宝让她整个人熠熠生辉。
五年过去了，周缇再一次看到许若清。许若清比五年前更神采飞扬，周身都洋溢着被爱的幸福，周缇的内心却平静无波澜。
“这系列珠宝是周氏旗下的，听说这是周家量身给许若清打造的，是周家给许若清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看了什么心情，妒忌恨吗？”
周缇平静地低下头，继续吃手里的小面包。
看周缇这番淡定的反应，许菲再次嘲讽嗤笑，“你在精神病院这几年是专门吃斋念佛去了？”
“或许吧。”许菲的话让周缇又想起了佛子，想起来那棵遮天蔽日的菩提树。她的耳边仿佛又回荡起佛子悠远的梵呗声，内心平静祥和。
许菲嗤了一声， “当年知道你才是周家真正的大小姐，要从村里的乌鸡变凤凰了，我发狂妒忌，恨不得取你代之，没想到你这么没用！折腾了几年，赶不走许若清那只鸠让她从鸠变成真正的凤凰也就算了，还让自己落得被关精神病院的下场。跟一群精神病待了五年，滋味怎么样？”
周缇垂眸，没回答许菲这个问题。浑浑噩噩的五年没有什么可说。她吃完最后一口小面包，请求道，“许菲，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想让我帮你摆脱精神病的名头？”许菲斜眼看周缇。
周缇点头。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当精神病人，她还要让小菩提树苗好起来。
“可以。不过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想要我帮你，有条件。你所谓的以后报答我不需要，你现在就报答我吧。”
说着，许菲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这是香瓜台重点推出的全新综艺，大咖云集，许若清便是其中的大咖之一。我急需一名自带热度的艺人帮我拿下其中一个常驻嘉宾名额。
你签到我名下，以你以前的名声，加上你当了五年精神病人的噱头，以及你现在这幅尊容和许若清的关系，我必定能拿下这个综艺的嘉宾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