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欧阳铦疏懒地往后一仰，目光凝注在乌然雪身上，“乌然姑娘,你怎么说？”
被欧阳锋突如其来的坦白之语震住的乌然雪，在欧阳铦点她名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是。”乌然雪亦没有否认。
她对上欧阳铦不辨情绪的双眸,自觉从头开始叙述她和欧阳锋的相遇。
“五年前，”欧阳铦摊开手掌,用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掰算欧阳锋的年纪，“十九、十八、十七、十六、十五……”
“怎么，你是怕我觉得你年纪太小,不肯给你定亲吗？”欧阳铦质问欧阳锋道。
欧阳锋沉默。
他很清楚，这五年中的任何一个时间点,只要他告诉欧阳铦他有了想娶的姑娘，欧阳铦经过调查后如果确定这姑娘可以娶回家,绝对不会有片刻犹豫，当即就会为他下聘。
当初他调笑似的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一句当做戏言说给乌然雪听,之后又将这事抛之脑后,本就是他不想被一个女子束缚住罢了。
如果不是突然在欧阳铦的婚礼上见到乌然雪，欧阳锋怕是很久都不会想起这个曾经在他面前出现过的姑娘。
欧阳铦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本就没有指望欧阳锋回答。
“阿锋,你告诉大哥,如果你姐姐刚刚不出言阻止婚礼继续，你会阻止吗？”这才是欧阳铦想要问的问题。
欧阳锋试图张口,可是他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很好，”欧阳铦见状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至少你目前只是想着隐瞒我,而不是琢磨着怎么骗我。说说你当时的想法吧。”
欧阳锋沉默良久，才嗄声道：“既然阿雪要嫁给大哥，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你会努力当做你和她的过往都没发生过吗？”欧阳铦问。
“会。”欧阳锋艰涩回答。
“我不信，”欧阳铦告诉他自己的答案，“阿锋，你是我亲手带大，我知道你做不到。”
欧阳锋一直都是得不到什么，就一直执着什么的性子。小到一口吃的，大到武功秘籍，他一向如此。
如果乌然雪一直待在乌然部落，甚至嫁去其他地方，欧阳锋可能都不会想起她这个人。
可是她偏偏嫁的人是欧阳铦。
欧阳锋只要一想起他的家人，就会忍不住想到她。他想的次数越多，越难控制自己对乌然雪的感情。
欧阳铦不等欧阳锋做出其他反应，就将视线投在乌然雪身上。
“乌然姑娘，成亲前我们见过几次面，你都没有跟我说过你和阿锋的事。”欧阳铦的语气很平和，态度如同他每次和乌然雪见面时的一样。
偏偏是这种平和的态度，让乌然雪平白毛骨耸立。
“是。”乌然雪低头道。
她无从反驳，因为她确实没有和欧阳铦提过这件事。当然，她也没和乌然部落的任何人提过，包括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乌然雪和欧阳铦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的联系，他们甚至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只不过是欧阳铦见欧阳锋常年不着家，月月因为他的催婚跑出去两年，已经放弃了督促妹妹和弟弟成亲一事，把压力转接到自己身上。
能力、品性、家世、样貌、年纪……
欧阳铦将白驼山庄庄主夫人应该具备的条件一一列出，照着他列的范围在西域境内寻找适合的人选。
乌然雪符合欧阳铦列出的所有条件，并且她作为乌然部落前任族长的女儿，身份是有的，和她叔叔乌然齐关系不好也是真的。
乌然雪最令欧阳铦满意的一点，就是她和乌然部落的关系并不紧密，欧阳铦不用担心她一心为自己的娘家着想。
乌然雪闭了闭眼睛，她不提自己等不到欧阳锋的惶惶然，也不提她在乌然部落的艰辛生活，只道：“您说了，只要我乖乖听话，就可以帮我把我娘接出来，让她留在白驼山庄生活。”
这就是乌然雪放弃等待欧阳锋，妥协嫁人的原因。
乌然雪的母亲积郁成疾，已经病入膏肓，可她寻不到大夫为母亲治疗。她的族长叔叔乌然齐也不愿出手相助，他只想自己大哥的妻女在角落慢慢死掉。
可是选中乌然雪的欧阳铦却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嫁给他，他愿意承担她母亲治疗的一应费用，并且可以将她接到白驼山庄安享晚年。
乌然雪可耻地心动了。
活生生的母亲，和虚无缥缈的爱人，她选择母亲，哪怕代价是嫁给自己喜爱之人的大哥。
欧阳铦知道乌然雪面临的困境，但他的神色仍然没有因为她的话发生变化。
“乌然姑娘，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将实情告诉我，我就会不管你的母亲？”欧阳铦问道，“如果你和阿锋成亲，她就是阿锋的岳母，我怎么可能看着她因为缺医少药而死呢？”
“我害怕……”乌然雪的泪眼婆娑。她又不知道欧阳铦是个怎样的人，她只能竭尽全力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
乌然雪的眼泪没有触动欧阳铦半分，他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乌然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你嫁给我这件事，本身就是在破坏白驼山庄的基石，离间我和阿锋之间的感情？”
欧阳铦突然得知欧阳锋和乌然雪关系的那刻，大脑浮现出各种针对白驼山庄的阴谋诡计，他在怀疑是不是有人藏在暗处，故意让白驼山庄从内部分崩离析。
他说话的语气极重，完全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欧阳铦问完欧阳锋和乌然雪两人后，又看向正在看戏的月月，声音温柔了许多：“小月，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与其长期隐瞒长成毒瘤。还不如直接说开。”
他不在意婚礼被月月当中叫停，甚至觉得她做得很好。
若是等到拜完堂、成完亲、洞房花烛后才揭露事实，一切都迟了。
“但是在这件事中，你也不是全然无错，你知道吗？”欧阳铦先给月月一个甜枣，接着就把大棒挥了下来。
“既然你知道阿锋有了私定终身的对象，为什么不告诉我？”被弟妹联合起来隐瞒的欧阳铦很是受伤，“你和阿锋的关系已经好到为了能给他打掩护，不惜为他骗我了吗？”
月月哑口无言，她总不能告诉欧阳铦，她没和他提起是因为懒得管这种小儿女□□，更不想欧阳铦因此借题发挥，催她成亲。
欧阳铦瞧着月月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在乎的只是欧阳家不能在我们这一代断了传承。在我这里，不论是你，还是阿锋，有一个人成亲便够了。”
如果不是月月和欧阳锋都跑得没影，他也不会考虑自己成亲生子……
欧阳铦的目光在整个房间扫了一圈，将月月、欧阳锋、乌然雪一一看了一遍，最后道：“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我们四人都有责任。我错在调查不细，小月错在知情不报，阿锋错在故意隐瞒，乌然姑娘错在贪图好处。你们说是也不是？”
欧阳铦没有偏袒任何人，连他自己都没有放过，月月三人对他的总结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乌然姑娘，我们的婚事就此取消，你可有异议？”欧阳铦问道。
乌然雪摇头：“一切您做主便是。”
“我答应过的事情，我还是会做到的，”欧阳铦又道，“白驼山庄你和你的母亲不能住了，但是我之前给阿锋准备了几个小庄子，你和你的母亲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居住，这就算阿锋诓你的补偿。”
“我们不配住，”乌然雪拒绝道，“请您收回成命。”
“我定下来的事，乌然姑娘就不要反驳了。不要意气用事，想想你的母亲。”欧阳铦根本不给乌然雪退回的机会。
“阿锋，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外面，我连见你一面都不可能，更别说管教你了，”欧阳铦看着欧阳锋长开的脸，有些感慨道，“你且告诉我，你觉得这件事你可有错？”
“有……”欧阳锋的声音很小。
“很好，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欧阳锋的认错态度欧阳铦还算满意，继而道，“从今天开始算起五年内你都得留下来管理白驼山庄，哪里都不许去。”
欧阳锋听后一脸痛苦，对于热爱自由的人，五年只能待在一个地方简直不要太难受。何况他还要管理白驼山庄，想想都头皮发麻。
“小月留下，你们两个可以走了。”欧阳铦处理完这件“婚姻大事”后，端茶下了逐客令。
待房门关闭，欧阳铦的脸色陡转灰败，一口鲜血直直地喷射而出，星星点点地落在他身上的新郎喜服之上。
“大哥，你怎么了？”月月惊得冲到欧阳铦面前，等他用清水漱了口之后，忙取出一瓶玉蜂浆，让他服用。
“这是什么？”一口饮尽一瓶玉蜂浆的欧阳铦摩挲着精致的玉瓶问道。
月月详细介绍了玉蜂浆的用处，并告诉欧阳铦，她将养殖玉蜂的专家都带回了白驼山庄。
欧阳铦欣喜地立刻起身，催促道：“快快快，带我去见见这位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