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是没和月月一起,但他的确也身处这片沙漠之中。
石观音留下的那张字条说明两件事:一是他的行踪已经泄露,二是他引起来石观音的兴趣。
这两件没一件是好消息。
楚留香不怕自己的行踪泄露,怕的是月月他们的计划也早就被石观音知晓。
被美人欣赏虽然是好事,但被曾经好友的亲生母亲欣赏,楚留香对此敬谢不敏。
“这就是你折回来的原因?”姬冰雁坐在自己家中的软塌上,看着请自己帮忙准备入沙漠行囊的楚留香,以及跟着他过来的胡铁花。
姬冰雁摇头,不建议楚留香冒险:“石观音虽然可怕,但只要你离沙漠远远的,她未必能想起来你。”
“在你眼中,我是那种等着麻烦上门的人吗?”楚留香拒绝,“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或许石观音也是这么想的。”姬冰雁提醒道。
楚留香在济南见过秋灵素,知道石观音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踏足中原。她提前二十年布局,将两个儿子投放在少林、丐帮两个中原大派,一看便是个不甘心只困囿沙漠的女子。
且石观音行事让人摸不着规律,为达目的又不择手段,楚留香不怕麻烦,却怕将麻烦引到他身边的人身上。
以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的武功和聪慧,绝大多数江湖人都难为不了她们,但这个绝大多数人中绝不包括石观音。
何况楚留香还知道,石观音最讨厌美丽的女孩子,见了她们只想毁掉。而在楚留香眼中,苏蓉蓉她们三个,就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可爱的女孩子。
苏蓉蓉她们住在船上,石观音未必会费时间寻找他们。但姬冰雁却是在距离沙漠极近的兰州城住着,当着远近闻名的兰州城首富。
“据你所知,石观音感兴趣的男人,有她得不到的吗?”楚留香反问道。
姬冰雁一顿:“没有。但你是楚留香。”
“所以楚留香要去试试。”
“死公鸡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老臭虫要去会会那婆娘,我们怎么能不助阵?”胡铁花朝姬冰雁叫道。
姬冰雁一双利眼将胡铁花上下打量,着重在他乱七八糟的头发,以及冒着青茬的下巴停留:“江湖传闻,石观音喜好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子,你觉得自己和哪个词沾边?别到时候老楚他不愿屈服,石观音拿你这花蝴蝶撒气。”
“死公鸡你什么意思!”胡铁花冲上去就要与姬冰雁动手。
坐在他身边的楚留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对端起酒杯品酒的姬冰雁道:“你和我想法一致,我打算自己过去。”
“疯了,疯了!”胡铁花闻言不住摇头,将杯中酒倒入口中,“你们两个都疯了!”
*
“你的要求就是进入石林?”头顶白圆帽,身着束腰短上衣及曳地长裙,脚踩羊皮长靴①一身龟兹国人打扮的柳无眉向月月确认道。
她用面纱遮脸,仅以一双画出来的眉毛示人,出现在此地,只为完成她和月月的交易。
上次向月月吐露无花和石观音的身份,只是柳无眉为获取月月信任递出来的橄榄枝,她们真正的交易,是柳无眉无条件答应月月一个要求。这是柳无眉主动提出的,她宁可在这场交易中占便宜的是月月,而非自己。
“无花他终究会返回中原,你何必急于一时?”柳无眉只知月月跟踪无花的行为,却不知其原因,才有此一问。
“夫人知道这么多作甚?”月月不想圆谎,所以拒绝撒谎,“你只要把我们送去见到无花就行。是不是你说的石林,那不是取决于无花吗?他在石林,我们去的就是石林。”
柳无眉深深地看了一眼:“若是你知道你们将要去的是怎样是个可怕的地方,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风轻云淡了。”
“哦?”月月微微侧头,试探道,“你说的石林,不会是石观音的老巢吧?”
柳无眉神秘一笑,并不回答:“路上听我安排,我能保证你们安然到达,我们这桩交易就此结束。至于后面会怎样……”
“与你无关,”月月快速道,“放心,我们也不会供出你的。”
“这一点,我相信司徒姑娘。”柳无眉向月月施了一礼,转身离开帐篷。
等在外面的司徒静与柳无眉擦肩而过,她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直至柳无眉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掀开帘子走进帐篷。
“阿姐,这姓柳的夫人真的可信吗?”司徒静回想柳无眉的模样与作派,迟疑道。
“不是全然可信,应该也有七八成吧,”月月对此事看得很开,“这世间有多少事,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之后再去做的呢?现下有人能帮忙找到无花的踪迹,就是帮大忙了。”
至于最终去的地方可能是石观音老巢这件事,月月就没有和司徒静提起了。
其实这一点月月和司徒新在私下里已有猜测,且深觉若是机会合适,定要将这母子二人一并除去,不给司徒静留下任何隐患。
至于她和司徒新能否活着离开这片沙漠,两人对此都不甚在意。
他们的世界中心都是司徒静,既然无花想对司徒静下手,便是他们的敌人。何况无花本人也不是什么好货,他们这种行为称为替天行道也不为过,自然没有心理压力。
只要司徒静能过得好,让司徒新立刻去死他都死得甘愿。月月的任务更是在司徒静身上,她顶着这具早晚要坏的身子活着,不就是为了让司徒静好好长大,成长为一个有能力好好生活的大姑娘吗?
*
兀鹰拉船,沙漠行舟。
茫茫沙海中,数十只兀鹰拉着一艘巨大的竹制轻舟飞驰而来,掀起一道黄沙巨浪。
亲眼目睹这场景,月月心中的震撼难以用言语描述。
拥有十年武替经验的月月混迹过不少剧组,这般宏大的场景她也是第一次看见。现代荧屏之上这种场景并不罕见,但是多用特效制作。拍摄现场除了演员、导演等人,只有铺天盖地的绿幕。
月月、司徒静和司徒新在柳无眉的安排下,换上白袍白巾,整个人都笼罩在白色之下,顺利上船。
除了船头立着两名红衣童子专门往空中扔肉引导兀鹰飞行方向,船上的其他人都是全身皆白,他们三人成功混入其中。
一路无话,等船再次停下,为首的白衣女子便要求船上所有人下船步行。
这件事柳无眉有提前告知月月,她已做好安排,他们只需跟着众人前进便可,无须做其他事。
月月悄悄回望来路,入目皆是巨石矗立,千奇百怪、不一而足,若无熟路之人带领,外人怕是难以走到此处。
难怪石观音会将老巢设在这里。
然而想要进入石观音的老巢,远远没有这么容易,将船停在此石坳中,不过是后面的路竹船难以通行。
一路跟紧领路的白衣女子,只见她从容抬步,随意地七拐八折,便带着众人走出石林。
石林消失,铺天盖地的黄沙再次覆盖视野,只是这里不只有单调黄色,时不时出现三两人,拿着扫帚机械似的扫着地。
身处沙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黄沙扫尽,月月这个外来人无法理解他们的举动,却知现在绝不是好奇心发作的时候。
黄沙还未消失,风就为月月送来指引,花香随风而来,穿过遮面的白巾,在月月的鼻间萦绕。
这股花香月月从来没有闻过,只觉得这花香很甜,想象不出来具体的模样。
随着花的香气越来越浓,周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一座山谷逐渐出现在月月的视野之中。
月月见过薰衣草花海,也见过油菜花海,那绚丽的紫、明艳的黄,像用一只画笔,蘸取最浓的重彩,画在月月的心间。
位于这座山谷的花海,正是月月见过最浓烈的红,红得太正,红得让人脚底发寒。
6月26日是国际禁毒日。
月月上小学时,每年这一天,总会有穿着制服的民警进学校宣传禁毒知识。罂|粟花颜色鲜艳,茎节仅生一片叶,花蕾球体,长茎有糙毛。②
这些细节月月年年听,每年还要写一篇日记交给老师,不知不觉便记住了。
日记写是写了,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见到罂|粟花,更别说想象自己有天能见到罂|粟花组成的花海了。要知道种植这东西可是犯法的!
穿过长廊,众人来到一排石屋前,为首的白衣女子道:“这次的任务结束,你们可以休息了。”
说完,她便回了自己的石屋,剩下的人四散走开。
司徒新领着月月和司徒静跟上他早已选定的目标,随着她们进入房间。
“你们几个不回自己屋休息,跑来我们这里干嘛?”其中一人不解地问道。
“自然是……”司徒新微微凑近她,一记手刀劈向她的脖颈。
看着她倒地不起,司徒新后面半句才缓缓吐出:“借你的身份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