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说完顾婉莹绝对不会自杀而死之后，一直站在床边的顾瑾珩突然当膝跪下了。
“祖母，孙儿不孝，对不起您和姑母。是瑾珩没能保护好姑母，才让她大年之夜就遭人陷害，如今还丢了性命……”
顾瑾珩冷淡的神情里染上了不容忽视的悲痛和自责。
姑母与父亲是双生子，从小待他就跟另一个母亲一样，温柔照拂。
性格使然他没办法痛哭出声，但路明舒还是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修长的手指间还染上了不知是谁的血。
已经干涸地血迹红的发黑，扎人眼球。
“她入了深宫就要经历这些明争暗斗，这又如何怪得了你呢！”
顾老夫人让他起来，“只是你姑母到底是如何被人害的，你一定要查清楚，为她讨回公道！”
突然想起年少时分的顾婉莹，顾老夫人又是一阵热泪盈眶。
当年她婚后多年无所出，后来都不指望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亲子了，却又“老蚌生珠”有了这一对双生子。
顾晏清沉稳早熟，顾婉莹天真娇宠，倒都是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顾老侯爷对这个唯一的闺女更是如珠似宝地疼到了心坎里，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来给她。
为了让她的后半辈子也能安稳幸福，顾老侯爷早早的就暗地里审查了世家贵族的同龄男孩子们，想要为宝贝女儿择一个良配。
同为武将世家的男儿虽然老侯爷也很欣赏，但是担心女婿要上战场，常年聚少离多又生死难料，所以这些人家他都不曾考虑。
后来就把目光都放在了皇室公卿家人口简单长辈好相处的人家，或是名声好又有人才出众的清流文官家。
可是谁都没料到，豆蔻年华的顾婉莹早有了自己的芳心暗许。
因为顾晏清从小作为太子伴读入东宫随侍，与当时的太子殿下形影不离，而太子殿下也经常到宁安侯府来。
所以作为小妹的顾婉莹也早早结识了这位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一门心思想要入东宫。
当时太子就已经迎娶了太子妃，还有两位侧妃，顾婉莹就算只能做个良娣，也坚持要嫁给他。
顾老侯爷被气得差点儿当场闭过气去，冲到皇宫里就去找老皇帝诉苦。
说顾家为陛下血战沙场肝脑涂地，但是唯一的女儿从小娇养肯定做不来皇家儿媳，难以堪当后宫妃嫔之责。
老皇帝一看老臣声泪俱下的可怜模样，也觉得不好意思让人嫡亲的闺女给他儿子做妾，便开了金口给了个恩典。
“顾卿若是已有中意的女婿人选，朕做主为他们赐婚。”
顾老侯爷谢过皇帝恩典，回去就张罗着同之前相看好的人家议亲了。
却不想得知消息的顾婉莹自请去跪了祠堂，更是以“绝食”和性命相要挟。
“爹爹，女儿这辈子就认定了，非太子殿下不嫁了。若是您硬要把女儿嫁到别人家去，那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顾老侯爷被气得一个仰倒，第一次严厉地训斥责骂了顾婉莹一番。
最后甚至请出了家法。
却还是没能磨得过闺女的硬气坚持。
到底是舍不得动手打她。
加上尊贵的太子殿下亲自到他面前来请求他的成全，并做下保证，会爱重礼待顾婉莹。
最后顾老侯爷才不得不松了口，让顾婉莹以太子侧妃之礼被抬进了东宫。
“囡囡，事到如今，你可有悔？”
顾老夫人忆起往事，泪水涟涟地抚着一只年代久远的华丽金簪，低声轻问着。
这是她为女儿及笄特地打造的首饰，整套的华贵头面金玉琳琅，一点一滴都是她作为母亲的爱女之心啊！
顾婉莹出嫁之时，留下了这枚金簪没有带走。
“父母多年养育之恩女儿无以为报，女儿不孝以后都不能承欢膝下，就留下这对金簪中的一支。”
当年才十六岁的顾婉莹其实也很不舍得离开父母，但是为了她的爱情她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奔向那寂寂深宫而去。
“女儿想娘的时候，娘想女儿的时候，都可以把这簪子拿出来看看，也是个念想。”
“祖母，您放心。瑾珩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姑母讨回公道，绝不会让害死她的人逍遥法外的。”
顾瑾珩沉声保证道。
顾老夫人将金簪收起，又问道：“这事可是同皇后和太子殿下有关？”
“除夕宫宴上桂花酿中下毒之事，和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
顾瑾珩点头，又说，
“且姑母确实是在去见过皇后娘娘之后，又回自己宫里才出事的。”
“太子殿下会选择在除夕宫宴上做手脚，可是和先前我们带蒋素心进宫面圣有关系？”
一直没说话的路明舒这时突然问了一句。
苏越会用这么明显又漏洞百出的手段陷害淑妃，甚至不惜让亲生母亲的皇后娘娘以身犯险。
会不会是因为他察觉到皇上已经知道了蒋素心的告发，所以才狗急跳墙的呢？
顾瑾珩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讶之色，果然以路明舒的聪慧，很快就发觉了这件事。
这也是他方才同祖母说对不起姑母的原因之一。
顾婉莹遭遇陷害之事，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她帮着顾瑾珩夫妇隐瞒行踪，让他们带着蒋素心去见了皇帝。
从而才导致的苏越和皇后狗急跳墙，将报复地切入点针对到了她的身上。
路明舒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头一颤，汹涌的内疚情绪突然将她击溃。
她立刻想起，那日她躲在淑妃的栖梧宫里过夜。
顾婉莹那么温柔地安慰她，怕她夜里害怕，还叫了个身边亲近的宫女去陪她。
竟然一切的最初缘由，都是因为他们带了蒋素心去告发苏越，才把顾婉莹牵扯进来的吗？
那姑母的死，是不是他们也都有份了？
再想起除夕宫宴上，皇后意有所指地说辞。
那时就是有预兆的，她怎么就没有半点发觉呢？
若是当时她就多留个心眼，提前给顾瑾珩打预防针，是不是就能护住顾婉莹，让她不至于被害了性命？
“瑾珩，都是我的错。那日我进宫要是再小心些就好了。”
路明舒看向顾瑾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
“若是我能找个更好的借口，不让皇后察觉到，就不会牵连姑母被害了……”
“除夕宫宴上，皇后明明提起过这件事的，我后来却忘了要告诉你。若是你能提前防备着，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得逞，姑母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