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叶素问理了理衣服,重新给柳忘尘把面具戴好,随即便起身把钱三元叫到跟前。
她说:“人已经醒了,赤练乃是剧毒,我用的以毒攻毒的法子,如今两种毒素在他体内互相抗衡,暂且性命无虞,但日子久了会是怎么个情况我也说不清楚。”
“有劳叶大夫了。”钱三元皱着眉头,凝重的道。
叶素问于是转而问他,“若楠那里,你可有问出什么来?”
钱三元摇摇头,无奈又愤慨,“她只说是自己害了将军,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叶素问蹙了蹙眉,她思索了片刻,冷不丁问钱三元道:“桑大爷的身子如何了?”
“你的意思是说,桑大爷被人挟持了,所以若楠才被人利用,对将军不轨?”钱三元骤然展眉。
桑若楠与桑大爷相依为命,若歹人挟持了桑大爷,以此要挟桑若楠为他们所用,倒也说得过去了。
他就知道,若楠定是无辜的,她是身不由己。
然而,叶素问显然不这么觉得。
她淡淡的扫了钱三元一眼,这几日,他对桑若楠额外的照顾,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她不知道钱三元是存的什么心思,但就桑若楠对此事的态度和反应,她或许事先并不知情,可却绝对与幕后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樱唇轻启,叶素问波澜不惊的道:“你且着人放出消息,就说若楠意图谋害将军,已被当场处决。”
“你这是何意?”钱三元不解。
叶素问轻笑了笑,眼中闪烁着慧黠的光芒,“你既说若楠是因桑大爷被人挟持,所以身不由己,那她若是事败被杀,也许歹人就把桑大爷放了也未可知。”
钱三元不以为然,“恐怕被杀了灭口的可能性更大罢。”
“你照做便是。”叶素问陡然间变了脸色。
钱三元抿了抿唇,瞧着并不情愿。
叶素问于是轻飘飘威胁道:“怎么,我使唤不动你,要将军亲自出马?”
想到许连山对叶素问的维护程度,钱三元虽心有不满,却还是识趣的应了一声。
叶素问见状,又补充道:“若楠活着的消息,不许任何人知道,包括桑大爷。若不然,没准我就要弄假成真,手刃她了。”
“可若楠是无辜的啊!”钱三元忍不住质问。
叶素问嗤的一声笑,“你家将军是如何中毒的你忘了?”
钱三元沉默不语,他自然没忘,桑若楠亲口承认的。
她说将军是被她害了,不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若换作别人,恐怕他早就大刑伺候了。
他不再争辩,只朝叶素问拱了拱手,道:“便如叶大夫所说。”
钱三元离开后,叶素问找到桑若楠。
她并不急着问话,只默默的盯着桑若楠。
这姑娘怯生生的,素日里沉默寡言,并无什么存在感,只有遇到关心的人和事,才会多说几句。
这样的人,若心里藏着事不肯说,那边谁来也问不出话来。
此时她便一言不发,任由叶素问怎么注视,她只望着自己的脚尖,一双眼睛空洞洞的,似个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你想说便说,若不想说,藏着也无事。”叶素问淡淡的开口。
桑若楠闻言,怔了怔。
眸光微动,她怯怯的朝叶素问瞟了一眼。
叶素问时刻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没错过她的小动作,但她却只当做没发觉。
“三元方才说你是有苦衷,饭我却不这么觉得。因是你第一个发现了将军的异常,当时你甚至比我还要紧张将军的情况,是以,我以为……”
叶素问徐徐的道,然而不等她说完,桑若楠便急忙打断了她。
“便如叶姐姐所说,我并无什么苦衷。不论我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军就为我所害,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决无异议。”像是生怕叶素问发现端倪,桑若楠一口把罪名认了下来,眼神中甚至闪烁着哀求。
然而,她越是这样,叶素问便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而且,她并不肯让桑若楠如愿。
“你这般急切的认罪,是在维护谁?”叶素问掀了掀唇,漫不经心的开口。
桑若楠咬了咬唇,“我都说了是我害的,为何叶姐姐就是不肯信?”
“我信啊。”叶素问浅浅一笑,“只是,纵然你才是动手那个人,可你充其量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刀罢了,在你身后操刀的又是谁?”
“没有谁。”桑若楠还想隐瞒。
叶素问却并不理会她,而是直截了当道:“你与桑大爷相依为命,除了桑大爷,想来再无人能叫你以命相护。”
桑若楠颤抖着唇瓣不说话,一双眼睛泪水盈盈,不知所措的模样。
叶素问见状,不由得感慨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虽不承认,可现下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
“将军曾奉命南征平叛,战场上刀枪无眼,将军的刀下更是不知承载了多少冤魂。桑大爷膝下无子,你又父母双亡,莫非……你父亲曾经参与叛乱,是将军的刀下亡魂?所以桑大爷才在你身上动手脚,害了将军?”
叶素问略思索了片刻,旋即脑海里便勾勒出一个为父为子报仇的故事。
桑若楠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叶素问说的不全对,可也八九不离十了。
她的双眼瞪大,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道:“你……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但瞧她这反应,叶素问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她得意的扬了扬眉,反问道:“你觉得很难猜?”
桑若楠低着头不说话。
叶素问遂又道:“有战争便会有牺牲,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你父亲身为士兵,战死沙场,也称得上死得其所。你也好,你阿爷也罢,若因此不忿,私下寻仇,可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桑若楠未曾想过报仇,自然也未曾想过所谓的后果。
她虽为红南国皇室后裔,却生在民间,长在民间,自幼如寻常百姓一般长大。
她不知道曾经红南国统治这片土地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况,比如今好,还是差?
她只知道,她厌恶战争。
战争让百姓流离失所,战争让她自幼只能与阿爷相依为命。
阿爷说,是安阳国狼子野心,吞并了他们的国。
是许连山心狠手辣,将他父亲斩于马下。
是他们害得她从小没有父母疼爱。
可她却觉得,若是父亲甘于平凡,没有所谓的宏图大志,不去发动叛乱,会否她便能在父母的宠爱中无忧无虑的长大,一家人和乐融融?
她不知道,因世间事没有如果。
桑若楠沉默着不吭声,叶素问叶不晓得她是否听进去了。
她伸手揉了揉桑若楠的发顶,温言道:“过去的事合该让它过去,总放在心上,日子久了,只能是害人害己。你还小,未来还很长,合该享受生活,而不是把自己困在过去里。”
桑若楠闻言,似有所感。
她抬眸望了望叶素问,眼中闪耀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