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顿时便愣在了原地，双腿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一双眼睛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就像是一只迷途的小鹿，在森林的伸出颤抖着。
她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再搭配上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钱三元看着她，心中莫名涌上来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缓步靠近女孩，蹲下身子，低声提醒道：“只能在这里喝。”
女孩颤了颤，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抬头看向钱三元，乞求道：“阿爷还饿着，我可以等会儿把碗筷送回来的。”
钱三元皱了皱眉，转而朝许连山看了去。
许连山目光冰冷，不为所动。
灾民众多，若人人都按自己的想法来，还如何维持秩序？
钱三元于是摇摇头，残忍的拒绝了女孩的请求。
这时，韩安民走过来道：“桑家丫头，我知你是一片孝心，但无规矩不成方圆。”
女孩于是咬了咬唇，失落的蹲在角落里，一边掉眼泪，一边继续喝粥。
钱三元见状，心生不忍，他上前与女孩平齐，温言道：“你阿爷在何处？因何不能自行过来？”
“阿爷身体不好，已经多日不曾进食，饿极了也只能啃树皮充饥……”
女孩抹了把泪，然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眼泪也越擦越多，流不尽一般。
钱三元素来最见不得人哭，尤其看着眼前这女娃，他便没来由想起了他家阿姐。
父母过世早，他自小就是阿姐拉扯大的。
彼时荒年，缺衣少食。
阿姐每每寻到食物都不舍得吃，要留着与他分享。
那时，他便发誓，等他长大了，一定要让阿姐过上好日子。
只可惜……
阿姐没能等到这天，便早早地去了。
钱三元的眼眶微微发热，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用衣袖替女孩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别哭了，丫头。吃饱了便带我去找你阿爷，我帮你把他送过来，让他有粥喝，他的病也能得到救治。”
女孩闻言，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钱三元那诚恳的眼神，心中的恐惧和无助渐渐消散。
她咕噜咕噜一口将碗中粥饮尽，随即两眼泛光的看着钱三元，声音带着哽咽，“阿爷已经病得走不动了，你真的可以帮我？”
钱三元点点头，站起身来对许连山说道：“将军，我想送这丫头回去。”
许连山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钱三元于是由女孩领着，一路来到了一间破败不堪的茅屋。
茅屋的门半开着，透过门缝可以隐约看到屋内阴暗潮湿的景象。
钱三元走进屋内，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不禁皱了皱眉。
女孩领着钱三元来到床边，只见一个形容憔悴的老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看到这一幕，钱三元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他走到床边，轻轻将老人扶了起来，背到背上。
他转头对女孩说道：“你阿爷会好起来的，方才粥棚旁边做义诊的那位叶大夫，她医术极好，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
“谢谢大哥哥。”女孩点点头，乖巧的应了一声。
钱三元笑笑，又问女孩道：“方才听韩大人的意思，你姓桑？”
“嗯，我叫桑若楠，寻常大家都叫我桑丫头。”女孩弯了弯唇角，阳光的照射下，那双眸子瞧着熠熠生辉。
钱三元闻言却突然想到，他家阿姐名唤钱双儿，可幼年时，大家都叫她作钱二丫头。
虽然这样称呼也没错，可他却不喜欢。
就好像生来就低人一等，分明他阿姐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那我便叫你若楠罢。”钱三元轻声道。
桑若楠愣了愣，还从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但是，听着好像也不错。
她欢喜的接应了一声，转而又问，“那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叫钱三元，是许将军的贴身侍卫，也是他帐下的先锋。”说到这里，钱三元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桑若楠懵懂的眨了眨眼睛，“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钱三元笑笑不作答。
出了阴暗潮湿的茅屋，钱三元背着桑若楠的阿爷，步履稳健地走在前面，桑若楠则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上，钱三元询问了桑若楠许多关于她阿爷的病情，以及他们平时的生活状况。
桑若楠虽然年幼，但十分懂事，她详细地回答了钱三元的问题，同时也透露出对阿爷病情的担忧。
当他们来到粥棚时，叶素问正在教人煎药。
灾民们的病症基本上大差不差，为节省时间和成本，叶素问决定把同样病症的人聚集在一起，统一给药。
看到钱三元背着的老人过来，她当即停下手里的活儿，让人腾出地方给老人躺下。
随即，她便熟稔的上前查看病情。
经过一番仔细的诊断，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包，开始为老人针灸治疗。
钱三元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跟随着叶素问的动作。
他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老人身上轻巧地捻转，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针尖在老人的穴位上轻轻一点，老人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那微弱的气息也略微变得平稳。
叶素问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转头对钱三元说道：“这老人家是积劳成疾，又加上饥寒交迫，才会病得如此严重。我已经为他施了针，待会儿再给他服下我熬制的药，明日应该就能好转了。”
钱三元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桑若楠却顿时就愣住了。
方才叶素问行云流水的施针手法就看呆了她，这会儿又听叶素问说，她阿爷明儿就能好转，她简直以为自己是遇上神仙了。
钱三元见她不做声，只盯着叶素问不转眼，不由得推了推她。
桑若楠于是回过神来，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叶素问，不敢置信的问道：“神仙姐姐，我阿爷真的明天就会好起来？”
“吃了药便会有好转，但我可不是什么神仙。”叶素问淡淡的开口，看着面前脏兮兮的桑若楠，眼底一闪而过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