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山漠然扶着叶素问上了马车后,自己也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他脸上戴着罗刹鬼面具,叫人看不清表情,可周身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江暮看一眼系在马车旁柳树下的银鞍白马,那是许连山惯骑的坐骑。
堂堂杀神活阎罗,从来都是策马扬鞭,威风凛凛。
他将坐骑弃于一旁,却要与叶素问挤在马车里,究其缘由,不言而喻。
“王爷,要不咱们还是自己回去?”江暮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身前闷闷不乐,好似被人抢走了心爱之物的晟王,硬着头皮小声提议。
好不容易忘记前尘重新开始,却又中邪了似的突然看上了许连山这杀神的未婚妻,他家王爷哟,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江暮无语望天,心中是说不出的辛酸。
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晟王,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话。
“愣着作甚,还不扶我上车。”
晟王神情哀怨的看着落下的马车帘布,自打许连山出现,叶素问就把自己抛诸脑后了,现下眼瞅着甚至像要丢下自己,去与许连山双宿双栖。
可许连山凶神恶煞的,哪里值得她这般对待?
江暮只能暗自叹息一声,他真的已经尽力了,王爷怎就这般死心眼儿?非得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不可!
顶着许连山冻死人的冰冷目光,他将晟王稳稳的抱到了马车上。
“王爷暂且就拜托给二位了,有什么事可随时唤我。”江暮双手抱拳,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许连山,也不好意思去看叶素问。
许连山冷着脸不做声,叶素问见状,只能干笑着点了点头。
少顷,马车稳健的行驶了起来。
许连山将早早准备好的点心往叶素问面前挪了挪。
“先垫垫肚子。”
入目是一碟白饼子,瞧着其貌不扬,并没什么特别。
但叶素问忙了这半天,倒真是有些饿了,便只觉得许连山贴心的很。
她微微颔首,赞许的朝许连山看了一眼,随即便顺从的拈了一块要往嘴里送。
眼看许连山与叶素问两人眉来眼去,晟王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
“不过是一团面粉罢了,叶小姐再忍忍,一会儿我让江暮备上美酒佳肴,好生款待你。”晟王语调平和的发出邀请。
尽管心里已经嫉妒的发疯,但面上他却不动声色。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素问,莞尔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叶素问却摇摇头,“王爷的好意,小女心领了。”
说着她便轻轻咬了一口手里的白饼子。
这才发现,它虽看着普普通通,实则内里有丘壑。
“甜而不腻,有桂花的香味,还有梅子,桔子的味道,这点心叫什么名字?”叶素问迅速将手中的白饼子消灭干净,之后才好奇的问许连山。
“荷月酥饼。”许连山淡淡的开口,随即沏了杯茶放到叶素问面前,他说:“就着茶水吃,莫噎着了。”
叶素问于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香清幽,与荷月酥饼的甜香相得益彰,让人回味无穷。
“我若下次想吃,去哪里能吃到?”
许连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望着叶素问满足的神情,眼角余光扫向一脸失落的晟王,心中竟有些得意。
“这是府上厨子做的,听说你喜欢,便备了些在这。”许连山依旧语调淡淡的,可那双惯是冷冽的眸子,看着叶素问的时候,却那么的温柔。
“那我可得多吃些,不然下次再想吃,还得去你府上讨,怪不好意思的。”叶素问嘻嘻笑了笑,又拈起一块荷月酥饼,小口小口咬了起来。
马车稳稳的行驶着,马车内的气氛温馨而和谐。
晟王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心中既羡慕,又不甘。
“我府上也有擅长做点心的厨子,若叶小姐喜欢,我可以把宫里的御厨请来……”终于,晟王忍不住插言道。
只是,不等他说完,叶素问就打断了他。
“王爷费心了,小女平素并不贪图口腹之欲,不过是与许将军开个玩笑罢了。”
晟王怔了怔,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心中又酸又涩。
他知道,叶素问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拒绝他罢了。
“叶小姐究竟因何厌恶我?”许久,晟王咬着牙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与叶素问统共不过打了几次照面。
但从他有记忆起,她的音容笑貌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她。
就算知道她早已有了婚约,他还是忍不住要飞蛾扑火。
可她却似乎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是他从前做了让人生厌的事,还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可以对许连山这样人尽皆知的杀神言笑晏晏,却对他敬而远之?
他不明白。
叶素问不知道晟王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但观他这可怜兮兮的小表情,真的就好像她是女版陈世美一样。
没开玩笑了好嘛!
叶素问将手里的荷月酥饼吞吃入腹,又喝了一口清茶,之后才揉着自己发酸的太阳穴,极是无奈的对晟王道:“王爷是否对小女有什么误解?”
晟王呆呆地摇了摇头,懵懂又无辜的样子。
叶素问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她其实很想动手打人,可晟王是在被她催眠的过程中惊醒,之后突然变成这样的,这很可能是一种病。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她勉强饶他一次,仅此一次。
“王爷问我因何厌恶你?”叶素问把晟王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晟王点点头,目光闪闪烁烁,似乎在在紧张,又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叶素问看在眼里,却也没心思去猜测他的想法,
“王爷是我的病人,我是奉命办事,也是拿钱办事。我怎会厌恶王爷?只是王爷与我之间,除了病人与大夫以外,不会有其他任何关系。”
晟王闻言,如遭雷击。
他不敢置信的牵了牵唇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想到他失忆前的鬼样子,叶素问虽觉得自己这番话已经很委婉了,却也担心他受刺激又一蹶不振,回头影响的治疗,再导致她无法去跟皇后讨赏。
叶素问烦躁的搔了搔头,之后斟酌着言辞道:“王爷,小女不过一介民女,且容颜有损,无法示人,着实不值得您费心。”
见晟王无动无衷,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又补充道:“过些日子,小女治好了您的腿,您这么优秀,自然会引得无数名门淑女倾心,您应该去找寻那些与您相配的女子,而不是在小女身上浪费时间。”
叶素问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她看着晟王的眼睛,让人感觉那么的真诚。
可晟王却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涩。
他不在意他容颜有损,不在意她身份低微,在他看来,这世间,哪有什么女子比得过她?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母妃说,若你在我生辰前,让我重新站起来,便许你一个心愿。纵然你想取消与许将军的婚事,她也会向父皇求情。但我想说,纵然你未在我生辰前让我重新站起来,只要你愿意,我便去求父皇重新将你赐婚给我,做我唯一的妻子。”
晟王目光热切的望着叶素问,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化作虚无,只有他与叶素问真实存在。
叶素问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并未被晟王感动到,反而觉得周身泛起一阵冷意。
接着,便听许连山冷声道:“王爷当本将军是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