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问可谓是把变脸演绎的出神入化。
只见她看着许连山的时候,脸上还五颜六色的俨然又气又怒,却怒不敢怒,气也只能生闷气。
转而看向公输墨的时候,却笑的温文又谦恭,让人如沐春风。
几乎是一瞬间,公输墨就敏感的发觉,许连山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凶狠。
公输墨虽心有戚戚然,却又觉得极为爽快,毕竟,难得能看到这活阎罗吃瘪不是?
“不知小嫂子所求为何?”
公输墨可是听说了,叶素问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她原本该是齐王妃,却在大婚后的第二天,被赐婚给了许连山。
之所以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便是因为当今皇后吃了她的暗亏!
有这前车之鉴,他可不想跟着掉坑里去了。
叶素问抿了抿唇,仔细斟酌后才徐徐道:“听闻公输先生是为难得的巧匠,这世间就没有你做不出来的东西,小女子斗胆,想请公输先生帮着做一小物件。”
“小嫂子该知道,我这人一向随性。人们都说我是看心情接活儿,其实也可理解成我只做我感兴趣的东西。我虽称您一句小嫂子,却也不能因此坏了规矩,是以,小嫂子不妨先说说,要做的是什么物件?”
说到了正事,公输墨便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他一脸正色的看着叶素问,心中颇有些好奇,她想要自己做什么?
若是普通的物件,都城许多工匠都可做,若是什么稀罕的物什……
“假肢,我想请公输先生帮忙做一条左小腿,品相越逼真越好。”叶素问听了当即郑重的回道。
她两眼放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公输墨。
“做左小腿?”
公输墨闻言,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他在脑中想象了无数种叶素问可能会要她做的物件,却如何也没想到答案竟会是左小腿?
还越逼真越好……
叶素问这是要做什么?
公输墨头次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叶素问于是试探的问公输墨道:“不知公输先生可有听闻我与荣安公主打赌的事儿。”
公输墨点点头,不明白两件事之间有何关联。
叶素问遂把梁小妹和方大成的事细细说给他听。
末了,她还告诉公输墨说:“我深感他二人不容易,便想请公输先生帮忙做一条左小腿,届时给方大成安上,待他日益练习,适应了假肢,也许有朝一日能与常人一般行动自如。”
“小嫂子倒是个性情中人,这事儿我……”
公输墨刚要说自己愿意帮忙,便听一旁当了许久背景板的许连山突然轻咳了一声。
公输墨下意识的抬眸看他眼色,旋即便改了主意。
只道:“此事还需容我考虑考虑。”
“不知公输先生需考虑多久?是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亦或者一个昼夜?”
叶素问未曾留意两人之间的眼神官司,只当公输墨是故意推辞。
而她最是厌烦这种要拒绝又不拒绝彻底,要答应又不答应爽快的人。
她步步紧逼,只想要个答案。
公输墨见状,只得硬着头皮道:“三天,三天后我自会告诉小嫂子答案。”
“你要怎么告诉我?是你去百草堂找我,还是我们约在何处?”叶素问继续追问。
许连山听了,当即目光似刀子一般,准确无误的朝公输墨射了去。
公输墨只觉得头疼不已,当下他就甩锅道:“这事儿小嫂子还是与许将军商量,说起来小羽还等着我给他捎桂花糖,耽搁久了他怕是要哭闹,公输便失陪了。”
话落,他就火速离开现场。
这时,叶素问也听出来他话里的言外之意了。
“许将军为何从中作梗?”叶素问瞪着许连山,冷声质问。
许连山尚欣喜于公输墨这个显眼包终于走了,乍听叶素问质问自己,他当即就反驳道:“我何时从中作梗了?方才我可有说什么?”
“你是没有说什么,可你……”
叶素问想说许连山用自身气场给公输墨施压了,可到底没证据,顿时便有些泄气。
这时,许连山突然道:“我未曾阻扰他帮你,但却能叫他不得不帮你。”
叶素问却似没听见一般,一动也不动,反而闷头吃起了饭。
许连山于是重复道:“本将军说能帮你。”
“天上不会掉馅饼。”叶素问抬眸,平静的扫了许连山一眼,随即又沉浸在美味的饭菜中,心里还想着,望月楼确实贵得有道理。
许连山听了,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浅笑。
“是啊,天上不会掉馅饼。可我记得,你与荣安公主的赌约,你只需治好梁小妹的相思病即可,并不关方大成什么事,你因何要助他行动自如,甚至为他去求人?”
“许将军想知道?”叶素问歪头问道。
许连山点点头,“你如实告诉我缘由,方大成是怎么打动你的?也许你也可以打动我。”
“因为……他的腿也好,眼睛也罢,皆因战争损毁,他仅仅是一名普通士兵。可正因为前线千千万似他这般的普通士兵以命相搏,才有了我们的安稳生活。”
话至此,叶素问稍顿了顿,她不动声色的偷瞄许连山,想看他的反应。
可惜入目就是个罗刹鬼面具,根本看不到表情,就连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都犹如古井无波,完全让人猜不透。
叶素问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之后才继续道:“他与梁小妹两心相悦,又都是良善之辈,我虽无利不起早,却也由衷地敬佩他,若能搭把手,帮上一帮有又何妨?”
许连山闻言,沉默良久。
脑海里不时的回荡着叶素问那句:正因为有前线千千万士兵的以命相搏,才有了我们的安稳生活。
他记得,初见叶素问的时候,是荣安公主在刁难她,荣安公主还拿他的相貌说事,讥讽叶素问。
那时叶素问是怎么说的?
她说荣安公主不该以貌取人,尤其不该一边享受着他用鲜血换来的国泰民安,一边诋毁他,她还说,哪个征战沙场的人身上没有伤?
当时他就被打动了。
除了身边亲近的弟兄,世人都说他是活阎罗,是杀神,是冷酷无情的魔鬼。
那是头一次有人这样称赞他,却不是为了讨好他。
“明日你在百草堂等着。”
依旧是低沉的嗓音,听在叶素问的耳里却犹如仙乐。
“将军当真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