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林槿的脚步一顿,垂眸一笑。
她回头道:“等我一会儿。”
等她?
身后的试炼者还没反应过来,少女的身影就再次消失在原地。
而少女本人现下又换回了那一身红衣装扮,处于当初周家的墓穴。
拎着长刀,林槿勾唇淡笑,视线停留在某处虚浮的空中,她缓缓开口:“你想好了?”
被问者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才终于从虚空之中显出原身。
那只是很小的一个身影,虚晃朦胧,仿若下一秒就会化成星星点点消失一般。
白长乐跪坐在地上,神色苍白,她启唇:“我已经……放了她。”
林槿挑眉。
地上的女子接着道:“这些年我的魂魄越来越虚弱,已经很难夺舍别人。”
“那方家的七姨太,是我的错。”她抿唇,“我的魂魄被困在墓穴,只能借一丝残魂出去夺舍病入膏肓、命数将尽之人。当时得知方家已经将杨莹拐骗过来后,我便夺舍了那个生病的女孩的身体,短暂的游离魂魄去看了杨莹。本来当时是想要杨莹直接接受仪式弄个半死不死。可最后我还是……”
说着说着,她突然轻嗤一声,抬眼看少女的眼神凄惨而苍凉,她笑:“如果不是已经虚弱的没法再夺舍重生,我怎么会相信你说的轮回!”
“以我对周白两家的恨意,你们这些闯进墓穴试图盗宝的杂碎又怎么会安全离开!怎么会不被我迁怒!”
“五百年…五百年!我硬生生在那个墓地里呆了整整五百年!!我看着那周家公子腐烂生蛆!看着他被虫兽啃食!我看着他的尸骨被那些盗墓的人随意践踏!这都是他该受的!!!他该死!!他该死!!!!”
白长乐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的癫狂哭泣震得那朦胧的身影更加缥缈。
林槿未言语,低垂着眸。
波澜不惊,云淡风轻,却自是温柔疏离,叫人觉得不可及。
若不是场景不适合,白长乐真觉得眼前之人应当是座神明,被供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的那种。
“长乐。”林槿看着她,淡淡轻唤。
“当年你的竹马,是自杀殉情而死吧。”
许棂沉默着,目光发散。
林槿手执长刀静立,刀刃折射的光影掩去了她大半神色。
“你刚刚能直接将我从镇门口拉进墓穴,自然在当初也能将刚进清临门口的杨莹直接拉到你的面前,但是你没有。”
“你选择让方家继续插手,让她经历你所经历的所有悲剧。可不管如何折磨她,你总会留她一命。”
“你在等什么,很明显。”林槿垂眸。“你在等她的那个未婚夫会有何作为。”
墓内静的可怕。
林槿继续淡淡开口:“你等到了,杨莹的未婚夫怕死跑了。”
“你受了五百年的折磨,而自己自己妹妹的后代却落得这样无人经管的下场,她的未婚夫婿也比你的竹马差了十万八千里。你便觉得可以了,知足了,满意了。”
林槿有些不解,她疑惑的轻笑一声:“你大费周章搞人回来,结果就只做了这些。”
“长乐,五百年的恨意交织都不足以让你放下恻隐之心吗。”
少女的声音平缓,轻轻落在白长乐的耳畔。
她张了张嘴,半响,她哑哑开口:“怎么解脱。”
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林槿也不想再深入。
她敛眸,脚下的罗盘再度重现。视觉上的血色盛宴对白长乐来说冲击不小,她呆滞在原地。
只见林槿低垂着眸,看不清神色。青丝浮起,右手执刀,红衣桫椤。缓缓迈步,向她走来。
却在下一秒,手臂一紧,被轻轻拉住了。
“交给我?”
清冷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林槿没有回头,她淡淡挑眉。
“去休息,我来做。”很温柔的哄劝,良久,林槿退后一步。
脚下的罗盘渐渐变为了纯白之色,长刀轻举,显出白色的纸伞身形,一袭红衣,也褪为白影,纸伞遮,掩住了神色。
目睹了全程的白长乐张着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影,对上一双清冷寒墨的眼睛,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眼前人身形修长,动作间清绝之意明显。
不同于林槿温柔又清冷的复杂气质。他主打的就是一个清冷儒雅,矜贵又漫不经心。
白长乐咽了咽唾沫。
直觉告诉她,更不好惹的人来了。
而这个不好惹的的人,在看到白衣乖乖退回去后,转身向她走来。
来人轻巧踩在罗盘之上,隐隐有声音传来,只是那不疾不徐的步伐,弥漫的昏暗,空阔的墓穴,使得这种声音延续,蔓延,放大。
让她心里一紧,没由来的恐惧和威压,迫使着她低下头不敢再看。
来者似乎并没有离她很近的打算,停在两米开外。
白长乐没有抬头,跪倒在地上,微微发颤。
下一瞬,她猛地一怔,感受到体内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在流动。
力量………回来了?
疑惑着,战栗着抬头,对上那双眼。
“她不曾对你动手。”
镜淮淡淡看着地上的人,缓缓道着。
长乐一愣,看着他又听一句:
“送你上路之人,是我。”
她张嘴欲说什么,耳边出鞘声响,瞬觉一道微风凌冽拂过脖间,还未反应过来,眼睛睁着,嘴巴做着动作,向前倒去,就无了生息。
镜淮手持一柄黑色长刀,立于两米外。
刀间并未沾血,长乐是受于刀风。
快而不疼。
“念及————”
身后一道轻声,镜淮垂眸。
纸伞飘到白长乐的上方,慢慢旋转,她的身下又多了一方罗盘,与原先的罗盘交叠,拼成复杂的图纹,发出白光。
原本退至一旁的白衣此刻浮于半空,青丝飘散,裙摆轻浮,双手放于胸前,指尖互触,作祈祷状。
她看着远处地上的人影,半垂着眸,轻启:
“净。”
话音落,罗盘内的人影开始消散,化作点点白光和黑光,两光互不相溶,却在浮于伞下之时全变为了白光。
纸伞转了一圈,便带着所有白光向天上远处飘去。
待不见纸伞踪影,林槿缓缓下落,脚下罗盘淡化,逐渐消失。
她淡淡看着,瞧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