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果脯与李医修送他的果脯一模一样。
不光果脯一模一样,就连装果脯的木盒也一模一样。
沈泽兰有些诧异,稍加思索,又放下了疑惑。
此果脯应当是天星州特产。
李医修与姚五同为天龙州人,拥有同种果脯,不足为奇,只是这两人出奇相似,在得知自己有孕,都将果脯给了他。
沈泽兰心情复杂,面上却不显,他净了手,捻起一块半透明的淡红果脯放入嘴里。
起先,舌尖化开淡淡的清甜,随后便是酸甜,咬碎果脯,酸味瞬间迸发,充刺整个口腔。
沈泽兰像猫一样,缓缓眯起了眼睛。
今日出了太阳,阳光携着冬日气息幽幽落在林道。
沈泽兰的头发随着寒风轻动,发稍处,泛着一层淡金的光芒。
他咬了一块果脯,又摸了一块果脯,咬入嘴里。
两盒果脯,省着点,能吃到孕中期结束。至于孕后期,沈泽兰心道:孕后期再说吧。
他吃了三块,将果脯收好,拿出传音符,联系郭荇,询问对方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郭荇回道:“有些棘手,尚未完成,你先去交任务,注意安全。”
沈泽兰应下,掐断传音符,朝任务阁走去。走到半路,见北方天际出现一道明亮的蓝光。
运转灵力,仔细瞧那道蓝光,原是一只驯化的闵江白头妖鸟。此鸟背部站着两个身穿淡粉衣裙的女修,隔得太远,瞧不清她们的面容,观其气质,似乎来历不俗。
转眼间,两个女修便驭着闵江白头妖鸟消失在西南天幕。
沈泽兰没有在意这一个小插曲,快步来到任务阁。
乾坤戒过于贵重,显于人前,免不得引来灾祸。
沈泽兰抵达任务阁时,寻了个阴暗之地,从乾坤戒内取出回魂草,用布袋装好,方才去交还任务。
任务过于简单,自然也顶不了什么钱。
沈泽兰收好任务所得之钱,站在任务栏前,望着各项任务,思索着再接一单任务,坐在任务栏一侧的干瘦男人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朝另一个干练女子道:“各宗提前招生了?”
“你叫出来做什么?”干练女子踹他一脚。
干瘦男人当即闭上了嘴,他左右看了一下,躺回躺椅,用传音术同女子讨论事情。
沈泽兰竖起耳朵,也听不到消息了。
他走到干瘦男人面前,传音道:“道友,打扰一下,你刚才说各宗提前招生是怎么回事?”
干瘦男人拿手肘捅了一下干练女子的腰,两人警惕地看着他。
沈泽兰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传音道:“家中有小子到了学习本领的年龄,所以格外关注各个宗派招生之事,并非暗中盯着二位。”
他拿出一百枚下品灵石,接着传音道:“倘若两位愿意告知招生消息,愿以一百枚下品灵石答谢。”
两人本就
是贩卖消息的小贩子,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道:“随我们来。”
沈泽兰随两人走到任务阁角落里,这两人才开口道:我们在赫海城城主府有一做事的亲戚,方才那亲戚传讯告诉我们,天星州各个宗派要把招生事宜从秋分提前到春分。
至于为何要提到春分,转达招生提前的消息的前辈说,是因为第一宗祭师夜观天象,发现今年自立秋开始,到秋分,将持续数日红月当空。
妖兽以月为尊,倘若红月当空,妖兽少不得兴奋躁动。为了各地赶来参加招生的后辈们的安危,各个宗派商议后,将招生日期向前调了几个月,调到了春分。
万物始于春,春分作为今年招工日期,自是再好不过。
现下消息还没传播开来,彻底传播开来,至少需要十多天。若是有人忙着做什么,亦或者闭关修炼,错过消息,没有及时赶到心仪宗派招生处,那么就只能等上三年了。?”
两人说到此处,语气一顿,客气地道:
“你倒是幸运,听到招生提前的消息了,保管你家中小子不会错过招生。”
沈泽兰蹙起眉头,错过是不会错过了。
但……春分那时,他肚子里还有小怪物,该怎么去参加招生?
挺着有些显的肚子,去参加招生大会?
按照原本计划,他是要生了小怪物,才去参加招生大会。原定招生日期,完全可以生了孩子再去参加招生大会,并不耽误事情。
现下……现下便麻烦了。
沈泽兰有些头疼,将灵石给了两人,没再接任务,走出任务阁。
他择了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坐等郭荇,待到郭荇完成任务,告知招生一事,两人共同返回麒麟城东吴镇。
既然招生日期已经定好,那无论如何也得赶去试试,否则又要等上三年,实在太难熬了。
对于沈泽兰来说,早日入宗派,早日心安。
至于这么多宗派,决定入哪个宗派,他还没想好,此事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就要想出来,现下最要紧的事是,回到家后,如何向父母解释有身孕的事。
沈泽兰觉得自己有身孕一事,向父母解释起来颇为麻烦,或许不等他解释完,他爹就会暴起,像雷一般,哐哐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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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兰焦虑一路,总算捋好思路,确定如何向爹娘解释,他俩才不会受到太大刺激,进而因他的事,弄得家中鸡犬不宁。
他同郭荇告别,戴着帷帽,回到家里。
家里无人,爹娘应当是出门同亲戚唠嗑了。冬日几乎没有事情可做,小镇内的人,大多围坐在一起唠嗑。
沈泽兰从厨房内抱了一堆干柴点燃,坐在火边修炼的同时,腾出一丝心神,看着火上铁锅内的水,避免烧过头,把水烧干了。
修炼不过一会,水开了,沈泽兰下了米,等到米开花,倒出米汤,盖上锅盖,压低了火,做等米熟。
“董老六又在说那田的事了,那田与
他何干?镇长那头的人,已经划给外来户了,他却还惦记着,以为惦记着就成……”
院内传来声音,沈泽兰的爹娘回来了。
锅中米已经熟了,沈泽兰将锅提下,放在一侧,往火上架上一锅水,走出厨房,朝院中看去。
沈泽兰的爹娘此刻也发现他回来了。
方依竹快步迎了上来,惊喜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泽兰回答道:“回来有一会了,饭已经煮好了。”
沈霄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勤快。”
沈泽兰不知他爹为何有些生气,难道是唐铖回来后,走漏消息,叫他们知晓自己怀孕了?
唐铖向来嘴严,既然答应他不告诉他爹娘,必不可能走漏消息,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
天黑时,做好饭,围坐在一起吃饭时,沈泽兰知晓因为什么事情,他爹生气了。
原是姚五派人寻到家里,打穿了他之前所说的话——纯阳之体愿助他解决寒气,解决后,两人和平分开了。
爹娘帮他瞒了姚五派来的人,却也因此怀疑他为了治好寒气,同姚五交易,做了对方侍妾。
沈泽兰:“……”
沈泽兰捧着米汤,慢吞吞喝完米汤,放下瓷碗,道:“我没有同他交易,做他侍妾。”
沈霄拉着一张脸,道:“既然没有同他交易,做他侍妾,那他派人找你做什么?依我看,你便是从对方家里,偷跑了回来。”
沈泽兰心头一哽,道:“我没去过他家。”
“那找你做什么?”
“……做道侣。”
沈霄道:“道侣!”
沈泽兰道:“确实是道侣。”
沈霄盯着他,方依竹放下筷子,声音温和,道:“我们家境哪里比得上对方家境?自古结为道侣,需得门当户对,只有这样,才能一辈胜一辈,互不相压。”
沈泽兰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对方要我做道侣的事情,未曾骗你们。之前未免你们担心,所以骗了你们,我那时……”
面对爹娘,有些话难以说出口。
他吞吐一会,说话方才流畅。
“我那时确实跳了百眼鬼崖,不知为何,跳崖未死。
“他姓姚,单名一个五字,我在崖底救了他。一开始,我并不知崖底有百眼鬼,为了解决寒气,便拿救命之恩逼他同我双修,他不同意,后来发现崖底有百眼鬼,而崖底灵力过于稀薄,为了活着出去,他便同意了。
“在一起数日,解决了百眼鬼,出了崖后,我就像姚五提出和平分开。
“在一起前,我们约定好,倘若对相方不满意,离开百鬼眼崖后,可以分开,无需负责,可姚五动了感情,不愿分开,非要带我回家,结为道侣。
“我不喜欢他,又不需要他,想着两清了,就把他甩了,偷偷回来了。”
沈霄得知前因后果,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甚至不知道怎么评价这段情缘。
他低头喝汤,道:“不管你,随你,要是人再找上门,自己想办法处理,我们不会帮你瞒着了。”
方依竹瞧沈霄一眼,无奈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倘若这位姚公子来自普通人家,或者来自富贵一点的人家,我自是劝你与对方在一起试试,听你说起这位姚公子,人品应是不错。
“但对方出身太高了,上次来找你的人,送了枝红参,我一瞧便知那红参绝非凡品,进而推测出寻你之人身份不俗,要么来自底蕴深厚的世家,要么来自顶尖的宗派。
“这类人与我们差距太大了。
“我知道你没了寒气拖累后,非常优秀,可毕竟家族不行,势单力薄,万一对方变心,或者什么地方给你气受,便拿对方毫无办法了。除此之外,我还担心对方所居之处,规矩森然,你不适应,被限制了。
“不如进个好宗派,慢慢发展。对方给你的帮助,确实会比宗派给得多,但也要掂量能不能拿,会不会付出更大代价。”
沈泽兰道:“娘考虑得是。接下来,你不用担心。前几日,我和他见面了,好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已放弃,不会再找我。”
方依竹微微点头,道:“这样便好。你以后万不可能拿着救命之恩,逼旁人同你……这样不太对。”
“娘,我知道了。”
方依竹笑着道:“你知道便好。”她拿起了一只干净瓷碗,装上几个鱼丸,放到沈泽兰面前,“多吃点。”
沈泽兰应了声,他的心思并不在鱼丸上,反复掂量了怀孕二字的重量,沈泽兰看向对面的爹娘。
“另外有件事想告诉你们……”
“什么事情?”沈霄汤也不喝了,瞬间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剑,刺向沈泽兰,“别告诉我又是什么坏事。”
沈泽兰:“……”
沈泽兰把怀孕的事咽了回去,转而道:“今日得到消息,各个宗派要提前招生。”
“提前招生?”
“对。第一宗祭师夜观天象,发现今年自立秋开始,到秋分,将持续数日红月当空。恐妖兽发狂,伤了意图入宗的人,所以将日子提前到了春分。”
沈霄道:“我明天去问问镇长,看看哪个宗派招收弟子不限年龄。”
“我已经想好去哪个宗派了。”
沈霄道:“说说。”
“青溪宗。”
沈霄皱起眉头,道:“你说得是天星州排名第二的青溪宗?”
“是。我很早之前就打听过这个宗。这个宗,外界都说好,但凡是有天赋的人,不论年龄,不论地区,皆招收。而且宗内有好些修剑道的长老,名震天星的李剑主便是这个宗的内门长老,倘若我能进入此宗,必然有所成就。”
沈霄道:“我知道这个宗,但想进这个宗的人太多了。罢了,去试试也行,你虽然修为低了,但天赋与基础都不错,指不定能过。什么时候出发?”
沈泽兰道:“青溪宗在天星州最北端的妄城,从东吴镇出发,起码也得半个月才能到妄城,途中御剑如果遇到意外,说不定得一个月才能到妄城。
“加上去了妄城,要找地方安顿下来,熟悉青溪宗,看看怎么好过新弟子测试。所以我打算十五天后,就动身前往妄城。”
方依竹拍了拍沈霄肩膀,道:“有没有人也去妄城?叫上人,一起去,安全些。”
沈霄道:“在别人眼里,他还是个死人。”
沈泽兰的坟没扒,活着的事,知情者也未宣传,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没死,且已经回家了。
方依竹闻言,看向沈泽兰,道:“你之前不叫外人发现你活着,是为了躲避姚公子吧?既然现在你和姚五好好说了,从此再无关系,不如向外界公开活着的事。”
沈泽兰勺起一只鱼丸,塞入嘴里,正想吃了,再回答方依竹的话,淡淡的鱼腥味顺着喉咙冲了下去,激得胃里一阵不适。
他忍不住侧头吐了出来。
方依竹顿在原地,目光微凝,道:“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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