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这是在耍什么疯。”
谢阳曜骂道。
他清理了那些细小碎木,打开乾坤戒。
前些天,他仔细翻了翻乾坤戒,在乾坤戒角落里瞧见一些伤药。
应是他以往历练时,嫌弃不好用,随手放在里面,未用完的伤药。
谢少主随手放惯了,放到最后,如果不整理一遍,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
从犄角旮旯里翻出那些伤药,扯了截干净细纱布,谢阳曜掐诀给沈泽兰清理了身上的污秽,撒药止住血,包扎好伤口。
“百眼鬼会再来,我要留着灵力应对它,便不用灵力辅助伤药给你疗伤了。”
“这伤药不是特别好,明天下午,肉才会长出,后天晚上,或许才会痊愈。”
“伤愈时间很长,期间不要乱动,影响伤口愈合。”
青年细细嘱咐。
沈泽兰听着青年的嘱咐,大难不死后,极度兴奋的神经沉寂下来,烦躁对方总是觉得他柔软怕疼的不悦情绪也沉寂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蜷起衣袖,拉过青年的手,给人擦指缝中的血液。
青年给他包扎伤口时,已经擦去手上大部分血。
谢阳曜心脏还未恢复正常跳动,他极为敏锐地感受到对方拉住他手的手指的柔软,又感受到算不上好料子的衣服擦过他指缝的酥麻。
血腥味搅和着小苍兰的香气,一并灌入他肺腑。
谢阳曜的心脏又开始狂跳,愈发口干舌燥,他目光下垂几分,落到沈泽兰露在外面的小腿。小腿雪白,线条流畅,肌肉分布恰到好处,缠着细白纱,有种说不出的禁欲。
若是此刻接着双修,便可毫无顾忌的顺着小腿,触碰到掩盖在衣服下肌理细腻的大腿,劲瘦柔韧的腰身。
他在乱想什么?
谢阳曜腰腹绷紧,面上腾起热气。
他拨开了沈泽兰的手,拉过搭在大腿上的衣摆,严严实实遮住沈泽兰露在外面的小腿,站起身,坐在一旁。
沈泽兰动作顿住,扭头看去。
他只看到乌黑的后脑勺。
仔细想了想对方为何这般作态的原因,他展开染血衣袖,伸长手臂,点了点对方后背。
“刚才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了。”
谢阳曜挪开了一点,不叫他碰。
“我并不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但是你满身写着抗拒,不是为方才的事生气又是为什么?
沈泽兰沉思几息,倾身拽住了谢阳曜衣袖。
“那你现在为何离我这般远?”
夜风从河那头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谢阳曜面上热意被吹散了,他平复腹下火气,正身看向沈泽兰。
对视几息,沈泽兰挪了过去,扑入他怀里。寒气乱窜,扑入他怀里会舒服些。
今晚是不打算双修了。
谢阳曜身体僵了一下,他思索了片刻,道:“起来。”
沈泽兰道:“不要。”他这样说着,还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下一刻,他的手被扳开了。
谢阳曜推开他,站起身。
沈泽兰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后者看了一眼废墟,半跪下身,从乾坤戒中拿出一件自己的长裈。
未穿着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压在废墟下了,此时即便取出来,也不能穿,倒不如先给兰黛穿上自己的衣服。
本来就着凉了,再拖着伤冷着,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
比了比长裈长度,谢阳曜召来青鱼刀,握刀拆去一截,握住沈泽兰脚踝,套了进去。
向来只有人服侍谢阳曜的,没有谢阳曜服侍人的,不过见惯了这些事,倒无师自通,自己也会了。
谢阳曜不熟练地先套上裈,单手就把人抱了起来,然后拉上长裈。
自己的衣物对于对方确实太大了,系带绕了腰一圈才不至于掉下去。
谢阳曜眼睛没有乱看,仔细打好系带,又外套一件保暖的袴,最后仔细整理好上衣,系好腰带,穿上袜鞋。
穿得是一双白底绣金色云纹的登云履,云袜往下系一些,配搭登云履,并不会勒到伤口。
谢阳曜给人穿好衣服,走到一旁,用当初他砸出来的坑里的水,洗去身上污秽,另拿了一套衣服,快速穿好衣服。
回过头,谢阳曜对上了一双灰蓝眼眸。
漂亮脆弱的青年双手端端正正放在腿上,正歪头看他,那双眼睛攒满惊讶,藏不住地往外溢。
谢阳曜很少看到这样的兰黛。
对方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淡的,含着笑意的。
衣摆划出利落干脆的弧度,谢阳曜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他垂眸看向沈泽兰,嗓音低沉。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泽兰正了头,仰望谢阳曜,弯起眼睛,道:“我没想到姚公子这种贵公子,还会服侍人。你同我印象中的贵公子,很是不同。”
谢阳曜挑了挑眉,双臂环胸,左手食指点着手臂,没说话。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沈泽兰忍不住,低低咳嗽。他咳得浑身发抖,眼眉瓢泼上湿红。
谢阳曜动作顿住,眼底闪过烦躁。
他坐了下来,掐住沈泽兰的腰,把人抱到腿上,而后拿出几件厚实的衣服,从头到脚,严严实实把沈泽兰盖住,最后抬手连带着衣服,一起搂住。
“休息吧。”他说。
沈泽兰脸也被盖住了。
闷得很。
他把衣服往下扒拉,露出脸,轻轻咳嗽了两声,道:“我有事想问,你之前说……”
谢阳曜道:“有什么事,天亮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沈泽兰想了想也是,他抓着对方手臂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对方怀里,乖顺道:
“睡了。”
“嗯。”
贴着“大熊猫”,寒气乱窜的疼痛缓了不少,沈泽兰身体与精神皆疲倦,很快睡着了。
谢阳曜垂首看着沈泽兰。
几件厚衣服方才盖到锁骨。
盖到锁骨跟不盖有什么区别?
谢阳曜总觉得兰黛这样盖,风寒会加重。
现下灵力能省则省,他探了探沈泽兰脸颊温度,纠结了一下,掐了个避风诀,把衣服轻轻往上拉了几分,拉到下巴处,终于放心。
他收回手,舒舒服服抱着人,闭目修炼。
今夜这一架下来,好不容易通过双修得来的灵力散去一半,得抓紧时间补上。
直觉告诉他,百眼鬼不会就此罢休,一定在等待时机。
最好的时机在很久很久之后。
“冥阴节。”
天亮了,火堆熄灭了。
沈泽兰睡足,恢复了些精神,说出了对于百眼鬼最好的时机。
谢阳曜睁开眼。
沈泽兰道:“我昨晚便想问你。你之前说,百眼鬼还会再来,依我看,对方会择冥阴节来。”
现在入秋不久,距离冥阴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以,沈泽兰之前从来没有想到冥阴节。
但昨晚,百眼鬼被姚五后招吓走,沈泽兰便想到了冥阴节。
百眼鬼若是等到冥阴节,他们便有很大可能离开这里了。
谢阳曜也想到了冥阴节,他拽了件衣服铺在石头上,把沈泽兰放在石头上,站起身,活动筋骨。
沈泽兰抱着盖在身上的衣服,手臂撑着坚硬石头挪了挪身体,此物坐起来没有姚五大腿舒服。他是个俗人,免不得用上好的,嫌弃差的。
谢阳曜何等心细,将他这点小动作全收入眼中。几步上前,把人提了起来。
沈泽兰:?
谢阳曜把乾坤戒里剩下的衣服全部薅了出来,层层叠叠堆在石头上,又把人放下。
沈泽兰:“……”
沈泽兰被识破心思,颇有几分恼怒。
“我没有那么娇气。”他拨了拨身下衣服,道。
姚五没回答。
沈泽兰抬眼一看,对方已然走远。
崖底雾气未散,青年挑了块平整干燥的地方,背起一只手,做俯卧撑。
刀如猛虎,刚硬威猛,要想使得好,使用者除了需要反应灵敏,身体灵活,还需要强悍的体魄,下盘力量、腰腹背力、臂力,缺一不可。
剑对体魄没有这么高的要求,但技艺方面,比刀要求高。
沈泽兰最得心应手的是轻巧的剑。
初入剑道时,沉得下心,基础打得牢,即便许久不握剑,身体柔韧度、腰身力量、腕力、灵活等,不减当年。
他记得习过的所有剑术,甚至能轻轻松松下腰劈叉。
若非如此,昨晚百眼鬼袭击,他无知无畏地迎上去,便该把脑袋寄了。
沈泽兰瞧着青年。
青年做俯卧撑又快又稳,足以证明其体魄之强悍。其实双修时,沈泽兰便对姚五的力量有了个大概了解,毕竟对方能抱起他那样,也不见丝毫疲倦。
同辈中,恐怕少见他这样体魄强悍的人。
至少沈泽兰没见过他这般强悍体魄的人。
看来姚五父母基因很好。
也不知是天龙洲哪家的贵公子。
之前因为对方体质罕见,觉得对方是只大熊猫,现下看来,即便没有这体质,对方也会是只大熊猫。
这种强悍体贴的贵公子,应是名声在外,许多人的梦中情人。若是去打听,恐怕轻轻松松就打听了。
沈泽兰后知后觉想到这一点。
这一点就如水面涟漪,转瞬即逝,没有在沈泽兰心中留下痕迹。
对于沈泽兰来说,打听对方是很没有意义的一件事。
从头至尾,他都对对方没有意思,也不想借负责两字,攀附对方,成为人上人。他若是没有寒气,从此地活着离开,便已经能过上以往梦寐以求的生活。
不贪心,不怨怼,清醒而满足地过每一天。
沈泽兰撑着下巴看“大熊猫”做俯卧撑,他还有事想问“大熊猫”。
“大熊猫”换着手来,很快结束俯卧撑,他拉伸好身体,召过青鱼刀,转了转。
——一系列事情,都是为练刀做准备。
“你等等。”
沈泽兰看出他要练刀,同为修士,不喜修炼时,被人打搅,于是抓住这个缝隙,赶紧叫住了他。
谢阳曜满脸是汗,随手擦了擦,朝他看来。
“何事?”
沈泽兰道:“想问件事。”
谢阳曜持着青鱼刀,跃身来到沈泽兰面前。他抱着青鱼刀,半蹲下来,同沈泽兰平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道:“说吧。”
浓烈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沈泽兰嗅到谢阳曜身上的汗味,不臭,带着干燥温暖的气息。
沈泽兰还挺喜欢这气息。
他低声道:“百眼鬼在窥视我们吗?”
谢阳曜一听这话,便知对面言下之意。兰黛这话并不是在问百眼鬼是否在窥视他们,而是在问后招。
显然对后招很感兴趣。
谢阳曜道:“你觉得呢?”
“不知。”
谢阳曜笑道:“没有窥视。怕什么窥视,他又杀不了你。”他说着,伸手按住沈泽兰眉心,往后轻轻推了一下,“没用,怕它。”
他说罢,站起身,去练刀了。
说话便说话,又按又推做什么。
沈泽兰捂住眉心,琢磨着他的话。
琢磨片刻,沈泽兰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是,这个后招不能助他们离开此地,但可以保证百眼鬼杀不了他。
为什么是杀不了他?
他呢?
为什么不说他们?
沈泽兰很快注意到姚五话中的细微不妥。
他看向正在练刀的谢阳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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