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贵妃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握着她的手,柔声抚慰道:“姨母知道你恨,可如今也只能忍,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你就能一举报仇了。”
姜明熙抬眼,眸间涌着恨意:“可我现在就想报仇。”
“现在?岁岁……”
姜明熙扯出一抹笑,却满是冷意:“姨母放心,我再恨,也知道分寸,我现在是杀不了姜臻和,但是我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耐和等待的孩子了,所谓以命偿命,他害了我的孩子,我就也要他的孩子赔命,郑宁月那个孩子,不必留了。”
柔贵妃怔然须臾,便也点了她随她的意:“此事交给姨母,姨母一定如你所愿,放心吧。”
姜明熙点头,随着变低下头在垂泪,紧抿着唇似乎在忍着。
柔贵妃心疼得上前一些抱着她,拍着她的事儿背轻声道:“孩子,想哭就哭吧,姨母知道你舍不得那个孩子,知道你心里苦,在姨母面前,不需要忍着的。”
姜明熙没哭,只靠在如何跟肩上,哑声道:“我只是很不甘心,姨母,我不甘心……”
她的孩子,去留该是由她决定,既然她决定留下,她的孩子就该平安生下来,平安快乐的长大,而不是被动化成一滩血水。
可如今,她被迫失去了……
她连孩子的小衣服都在做了,她多期盼那个孩子降生,多期盼生下这个血脉的延续,多希望有这样一个和她真正血脉相连的至亲。
一切幻梦,终成虚妄。
这个孩子于她,就像那场梦一样,永远都是她不可再望也永不可及的念想。
她的阿绾。
柔贵妃的心,害死被揉成一团,疼得几乎麻木,含泪哽咽道:“姨母知道,姨母都明白……”
可梗着这件事的真相在心头,她许多宽慰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当然,姜明熙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安慰哄劝的话,只需要靠在她身上,心里就很踏实。
就像小时候,靠在母后怀里一样。
她很累,就像靠在这个怀里,好好睡一觉。
所以,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柔贵妃等她睡着后,把她安置好在床榻上,看着他眼底干涸的泪痕,以及消瘦苍白的脸,满目的愧色涌来,几乎把她淹没。
“岁岁,对不起。”
姨母骗了你。
可如今,也只能骗你了。
陪在姜明熙身边静坐了一会儿,她才起身出去。
轻容和婉容都在寝阁外间,奚婷也在。
见她出来,奚婷上前唤了一声:“小姑姑。”
柔贵妃对她点了点头,道:“辛苦你这两日守着她了。”
奚婷道:“她是我妹妹,应该的,只可惜我和阿回没能保住她的孩子。”
柔贵妃道:“这不怪你们,皇帝想要下手,是防不胜防的,原本皇帝想要她的命,幸好有你们姐弟在,才能保住她的命,至于孩子,以后还会再有,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奚婷和轻容都很意外,婉容则是微低着头。
奚婷惊诧道:“真是皇帝?”
“嗯。”
奚婷道:“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复杂的谋算了,可既然皇帝要杀她,这次不成,皇帝只怕还会找机会,那也是防不胜防的,这可如何是好?”
柔贵妃道:“这次失败事情闹大了,所以暂时不会,以后我会紧盯着皇帝,探查皇帝的心意,若再有这等危机,我会传消息来,届时再加以防范,想法子应付就是。”
这些,奚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要她们有谋算章程,能应付得来就行。
叮嘱了轻容好好照顾姜明熙,柔贵妃才打开寝阁的门出去,没想到外面不只是信华长公主在,还有郑家的怀阳侯夫人也来了。
姜明熙出事这两日,怀阳侯夫人都有过来,但是也一样见不到姜明熙,不过如今她是郑家主事的女眷,见得到见不到,姜明熙怀着郑家的孩子,孩子也没了,她怎么都得上心的。
哪怕知道也一样见不到,今日她也还是过来了。
不过其实,知道姜明熙没了孩子,她是松了口气的。
毕竟郑家的血脉,少一个是一个,而姜明熙没了这个孩子,也就能真正和郑家断了关系了。
她知道姜明熙对郑家的厌恶。
虽然失去孩子会很伤心,她当初经历过几次这样的伤痛,可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去了,就都好了。
本来她和信华长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不算相熟,也不算说不上话,也就过得去。
终于等到柔贵妃出来了,怀阳侯夫人上前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柔贵妃嗯了一声,道:“怀阳侯夫人也来了,你倒是有心,可惜公主睡下了,怕是见不到了。”
怀阳侯夫人兢兢业业的尽着郑家当家主母的本分,问:“敢问娘娘,公主可好些了?”
“好多了,只是心绪依然不佳,这也难免的,到底是丧子之痛,这个孩子于她也意义非凡,不过她也算是看得开的人,想必缓几日,她就能走出来了。”
说着,她紧而问:“对了,郑公如何了?”
怀阳侯夫人叹气道:“还是卧床,病势反复,总是好不了,如今公主落胎的事情,都不好告诉他,否则更是承受不住。”
柔贵妃道:“那就不要告诉他了,虽说公主的孩子是女儿,可作为大公子仅存血脉,也算是一个念想,如今没了,他必定难以承受。”
“妾身明白,侯爷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吩咐下去了,不许人跟他说。”
柔贵妃不再多问,道:“索性也见不到公主,夫人还是快些回去料理家事吧,如今郑家也就你们夫妇撑着了,只怕你忙得很。”
怀阳侯夫人是个聪明的,便应着离开了。
她一走,柔贵妃便对信华长公主道:“本宫不急着回宫,不知道长公主可愿意与本宫一起去园子里走走?”
信华长公主微叹,点头道:“既贵妃有约,自然可以。”
之后,柔贵妃只带着婉容,信华长公主也只带着桑和,一起在公主府的园子里缓步走着。
两个婢女都远远跟在后面。
走了片刻,柔贵妃才停下,质问:“这件事,究竟是长公主主导的,还是冯家父子主导的?”
信华长公主不答,反而盯着柔贵妃反问:“敢问,贵妃可是……霍六娘子?”
柔贵妃面色微沉,淡淡道:“既然长公主猜出来了,知道就好了,何必问出来?”
信华长公主道:“只是有些意外,当年虽然不曾见过常年在外养病的霍六娘子,但是总听皇嫂提过,她说霍六娘子虽与她不怎么像,却有几分像霍公,可贵妃怎么看,都并无霍公的影子。”
柔贵妃淡淡道:“脸型轮廓,是可以改变的,若我顶着像父亲的脸出现在郑阔面前,他杀我都不够,怎么会送我进宫后?姜臻和又怎么会宠我?”
信华长公主明白了。
她看着柔贵妃的眼神很复杂,唏嘘道:“要送人进宫潜伏在皇帝身边,有的是人可以用,你又何必自己来?这样可太苦了。”
柔贵妃道:“为了报仇,为了我的外甥女,我没什么苦的,怎么都甘愿。”
说着,她看向信华长公主,再度质问:“你还没回答我呢?此事究竟是谁主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