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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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身上没有功名,但也是参加过多次科举考试的读书人,只是屡试不第,又恰好遇到包拯这样值得他跟随的好官,这才以幕僚的身份跟在包拯身边当师爷。

屡试不第不能说明什么,天下满腹经纶却考不中进士的读书人多的很,没有功名也不妨碍他和包大人一起为民做主。

巧了,公孙先生当年读书时主治《周易》,而四书五经之中,《周易》早年的确被视作占筮之书,他出门在外扮做算命先生也和主治《周易》有关。

《周易》分经部和传部,经部是对四百五十卦易卦象义的揭示和相应吉凶的判断,传部是儒家对经部经文的注解以及对筮占原理、功用等方面的论述看法。

通俗点讲,就是算命的。

读书人四书五经都要学,多多少少都有涉猎,只是不主治哪一经会没那么精通而已。

科举之前求神拜佛的很多,来找算命先生算命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公孙策脾气好,抗不住苏小郎的软磨硬泡,打水净手然后拿出几个铜钱给他们算一卦,“先说好,不管结果怎样都不许当真。”

苏景殊小鸡啄米般点头,“先生尽管算,不管算出来什么只挑好的说就行。”

结果是好的那就皆大欢喜,结果不好就不用实话实说了,随便编几句糊弄糊弄他们就行。

他和青松兄的本经都不是《周易》,先生糊弄他们他们也听不出来。

公孙策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好,带着他们来到院里,拿出算命先生的架势开始算卦。

三枚铜钱连掷六次,将六次的结果全部记下来,然后就能得出一个卦。

苏景殊和周青松都不太懂卦象,六次掷完后眼巴巴的蹲在旁边等学识渊博的公孙先生给他们解卦。

紧张,还是紧张。

公孙策将六次的结果都列出来,看到最终结果后有些惊讶,他已经想好如果卦象不佳就随便说几句好听的安慰安慰这俩即将上考场的年轻人,没想到结果会这么好,“谦卦,六爻皆吉。”

苏景殊\周青松:哇!

俩人瞬间兴奋起来。

他们不懂解挂,但是卦象算出来后是吉是凶还是知道的。

谦卦,亨,君子有终。

这是《易经》六十四卦之第十五卦,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每个爻都是吉的卦,天大的好兆头啊。

小小苏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要不是青松兄没法和他配合,他能当场在院子里跳四小天鹅。

算命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找熟人,看他们公孙先生多会算,上来就是最好的卦,第二好他们都不要。

大吉大吉,他们俩秋闱考试肯定顺顺利利。

周青松也不紧张了,卦象出来之后立刻膨胀,“我们这是要中状元的兆头啊!”

苏景殊连忙让他低调点,“状元只有一个,要求别那么高,考个一甲就行。”

什么秋闱不秋

闱的,他们现在要想的是春闱后的打马游街。

一甲都稳了,秋闱还能不过?

公孙策:???

“景哥儿,谦卦六爻皆吉,但说的是有谦德的君子方能万事亨通。”

划重点:谦虚。

谦卦谦卦,不谦虚还叫什么谦卦,这时候可不能太飘。

小小苏过了激动的劲儿立刻正经起来,“先生放心,谦卑方能有始有终,我们明白。”

他可谦虚了,整个太学、不、整个国子监都没有比他更谦虚的学生。

从今天开始,他苏景殊改名苏谦,考完秋闱再改回原名,谁都没法说他不谦虚。

周青松义正言辞的附和道,“从现在开始,我叫周谦。”

周谦周谦,念快了有点周勤的感觉,可惜他们周勤兄要在家侍奉母亲赶不上这一场考试,只能等三年后再下场。

先前的科举考试并非固定三年一场,有时候两年一考,有时候四年一考,全看朝廷准备什么时候考。

当今官家继位后把科举考试的时间定了下来,从今年开始往后三年一考,省得天下士子惦记考试时间耽误学习。

三年后再考也行,三年后他们也有机会重聚京城。

两个“谦”达成共识,对算命的结果非常满意,规规矩矩的谢过为他们算命的公孙先生然后后开开心心的离开府衙,回家继续埋头苦读做秋闱之前的最后准备。

公孙策无奈摇头,收起他的铜钱回屋歇着。

说是紧张,他看那俩人没有一个像紧张,谁家好孩子考前紧张非要找人算命?

展昭饶有兴致的问道,“先生,景哥儿的卦怎么样?是真的还是您哄他玩的?”

看那小子高兴的性子,他感觉大概率是公孙先生为了哄他特意编的好卦。

“展护卫说错了,方才的卦并非胡诌,而是实实在在的谦卦。”公孙策笑道,“景哥儿的学问极好,虽然每场秋闱的主考官偏好都不同,但是只要文章写的好,主考官的偏好倒显得不怎么重要。何况他是太学出来的学生,太学那些直讲都是当世大儒,他们教出来的学生还能有差?”

展昭点点头,也是,太学出来的学生考科举是小菜一碟,景哥儿要是学问不过关肯定要回眉山老家考试,他能留在京城考试就足以说明太学的直讲先生们对他非常放心。

国子学和太学大儒荟聚,秋闱的主考官学问不一定比他们好。

苏景殊开开心心跑回家,周青松考前借住在他家里,两个人一起学比一个人学有氛围,这一学就学到了八月初。

算命有助于缓解考前紧张,算完之后该学还是得学,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考前抱佛脚总比不抱强。

苏洵原本还想着给儿子辅导辅导,再一想别的文章他可以辅导,科举考试的文章他自己都写不好,索性让儿子自由发挥。

子瞻子由当年也是自由发挥,要是本来能考上再被他辅导的考不上,他这个当爹还不得以死谢罪?

他们家景哥儿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也是个要强的小孩儿。

考试不光要考上,还得考的好才行,要是名次不能让他满意,他能关起门来生好些天的闷气。

这争强好胜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反正不随他。

老苏不在功课上操心,改为操心两个考生的衣食住行。

他自己考了那么多次很清楚考试的流程,家里有先前子瞻子由春闱的经验也知道该准备什么,不用夫人时时过问也能把俩考生安排的妥妥当当。

八月秋凉,考试之前京城下了场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一下子就到了要添衣裳的时候。

幸好降温的时候考试还没开始,要是考试开始之后再降温,贡院里得天天往外抬考生。

考试场所四面漏风,厚衣裳没带够冻感冒很要命,要是因为生病头晕脑胀没发挥好那才是真的哭都没地儿哭。

秋闱开场第一天,苏景殊和周青松天不亮就来到贡院门口排队。

不管是春闱还是秋闱,贡院门口永远不缺早早等开门的学子,小小苏合理怀疑有人晚上不睡觉就开始等,不然没法解释他来那么早还排那么靠后。

进场的时间很长,各种检查之后都要留足够的时间,正常时间来就行,不能为了赶早就不睡觉,万一在考场上睡着了怎么办?

老苏将人送到贡院,叮嘱过几句后便离开,等考完再来接他们回家。

周青松左右看看,然后小声说道,“也许人家是紧张的睡不着才提前过来排队,要是我自己在家的话我也睡不着。”

秋闱呢,那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能出差池。

万一早上没起来怎么办?万一起来后东西没收拾齐全怎么办?

他是运气好可以借住在同窗家,更多还是没法借住只能住客栈的学生。

客栈的小二会提供叫醒服务,但是万一店小二把他的房间给漏了,喊起床的时候忘了把他喊起来,大清早的别的考生也是急急忙忙只顾得自己,最后就是其他人都在贡院考试,他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错过秋闱。

能安心睡觉的要么心大要么家里有其他人守着,大部分考生在入场前一晚都睡不好。

苏景殊挎着考篮叹道,“进去之后更睡不好。”

贡院的条件,唉,没法说。

连他二哥那么强的适应能力都不愿意在贡院多待,可见里面的条件恶劣到什么地步。

俩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往前走,这时候再温书已经来不及了,反正看了也读不进心里,不如说说话缓缓心情,顺便期待待会儿分到的房间别那么差。

科举考试很严格,不管是考官还是监视巡逻的官员都要提前锁进贡院,为了防止舞弊,考官和检察人员进了贡院后连家人都不能见。

锁院一直持续到开考之前,挤在最前面进去也没什么用,除了多在贡院里待一会儿,看看周围的环境,以及更加紧张之外,他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好处。

贡院是科举考试

的重要的场所,京城有京城贡院,地方有地方贡院,里面的环境也不需要特意去看。

京城的贡院是礼部贡院,也就是他们今天来的地方,这儿不光供考生考试,同时还负责考生的户籍、出题等各种各样的工作。

科举制度产生的时间并不长,唐时才有贡院出现,不过最初的贡院并没有独立的场所,考试的场地都是借尚书省礼部的,到了本朝才有独立的场地单独给贡院用。

当年刚开国的时候,为了能够给科举提供场地,都是借佛寺当临时考场,但是佛寺再大空间也有限,人一多就容易出问题,所以还是得修建专门的考试场所。

大宋的读书人地位那么高,不能让读书人没有尊严的参加科举,至少得有专门的地方供他们考试,然后才有了现在的贡院。

苏景殊怀疑朝廷不给贡院拨钱修建号舍是为了让读书人受最后的磨难,当官之后俸禄高,那就在当官之前好好磨磨性子。

对能考上的人来说是最后的磨难,对考不上的人来说是一次又一次的磨难。

当官之前或许想着将来当上官一定要把贡院修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当上官之后再也不用进贡院受罪又换了种想法。

他们受过的罪后来者也得受,淋过雨就要把伞全撕烂,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于是一届苦过一届,每一届都有人躺着被抬出去,但是朝廷依旧没有改善贡院考试环境的意思。

就算有钱也不改善,考个试而已不需要那么舒适的环境,连这点苦都受不住,将来怎么吃当官的苦?

总之就是,怎么说都有道理。

小小苏通过检查进入贡院,看着那一排排的房间脚步沉重。

房间分列大门两侧,每排房间之间的间隔只容两人通过,其中长排的近百间,短排的也有五六十间,而最末的一间则是茅厕。

离茅厕近的就是传说中的臭号,分到谁谁知道。

考试用的房间很小,像他们青松兄那样的进去后站不直也躺不下只能坐着,不说青松兄,连他这个头都没法躺,要在里面待足三天,说是煎熬一点儿也不为过。

虽然每天考完都会放考生回家,等第二天早上再进去考试,不至于让他们缩着手脚在号舍里睡整夜,但是在里面窝一个白天也够折磨的。

而且离茅厕越近味道越冲,运气不好分到了臭号只能自求多福。

好在苏景殊运气好,进去之后离臭号远远的,周青松的运气也不错,俩人都躲过了臭号,不管题目出的难还是简单,总归能安心把题做完。

随着考生们依次进场,贡院里的动静慢慢大了起来,苏景殊将带来的笔墨摆在桌上,然后一边磨墨一边等开场。

哦,他们考试用的纸是自备的,准备好之后由官府加盖印信然后发还。

怎么说呢,抠的不是地方。

秋闱的题目难度和春闱没法比,但也和简单不沾边,第一场的题目四书五经都有,主治哪经就选哪经。

只要第一

场答的好,凭第一场的答卷就能确定能不能入选,后面两场是用来定名次的,写的不出格就行,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名次很重要,接下来还有春闱呢。

真正见过科举考试就知道里那些考试时故意藏拙,等到殿试再出来惊艳四方的情节根本不存在,古代人也是人,哪场考试都是人才济济,藏拙藏拙藏不好就真的成拙了,所以他从来不敢在考试的时候掉以轻心。

他爹他哥名声在外,他不能给家里人丢脸,全力以赴还有被挤下去的风险,藏拙、他得有那个本事才能藏啊。

写文章很主观,可能这个考官觉得写得好,换个考官又觉得写的不好,他爹的文章都能被黜落,他这种半路出家的就更不敢不把科举考试当回事儿。

科考和后世那种可以算分数的考试不一样,这玩意儿没有分数,再厉害的学霸也没法在这种考试中猜出合格线。

再说了,也不光是不能给家里人丢脸,他自己也要脸啊。

苏·偶像包袱一万斤·景殊:严阵以待.jpg

贡院关门落锁,钟声响起正式开考,沉下心的少年郎看完题目开始打腹稿,深思熟虑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提笔答题。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贡院里吃不好也休息不好,能坚持到考试结束的都是狠人。

秋闱只有三天,春闱却要考足足九天,小小苏还没有走出贡院大门就已经对来年的春闱感到绝望。

天呐,这个试他是真的非考不可吗?

所有的考生走出贡院都宛如失去生机的丧尸,萎靡不振两腿发虚,走出贡院看到外面宽敞的大街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

太不容易了啊啊啊啊!

苏景殊和周青松相互搀扶,好吧,主要是周青松搀扶,苏景殊被搀扶,俩人相互搀扶的上了马车,全都跟被吸干了精气一样,不想关心考试内容,只想回家赶紧睡个好觉。

周青松气若游丝,“这哪是考试啊,分明是在索命。”

苏景殊心有戚戚,“还好考完了。”

他哥春闱之后回家连睡三天真是睡少了,换成他他能连睡半个月。

吃了睡睡了吃,在床上封印半个月都没法弥补他这几天受的苦。

太折磨人了。

难怪没有官员提议把贡院盖好一点儿,他考完他也是这个想法。

他受过的罪凭什么后来的考生不用受?

就像后世那个梗:

儿子问父亲:你为什么不是富豪?我为什么不是富二代?

父亲回答:想当富二代已经晚了,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好让儿子孙子过好日子。

儿子反问: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凭什么让小崽子享福?

父亲回答:爹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妙啊!

反正当官之后就不用再进贡院受罪,何必辛辛苦苦打申请要钱去重修贡院让后来者享福

这个坎儿所有人都得过!谁都别想逃!

凶残.jpg

不管怎么说,考完就是胜利,接下来就只等放榜了。

考生一轻松,压力就到了考官那里。

贡院公堂东西列房中的考官们忙忙碌碌,试卷需要全数折登弥封糊名编号,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弥封官还要将试卷转交给誊录所。

大宋的科举考试已经有锁宿、弥封、誊录等手段防止作弊,誊录所,顾名思义重在“誊录”二字。

考生们用墨笔答完的卷子是“墨卷”,誊录官们会用朱笔将所有墨卷重新誊录,录好的卷子叫“朱卷”。

这年头字写的好已经不能算加分项,因为批阅时用的试卷不是原卷,为了防止从笔迹中认出考生的身份,就算麻烦也得把卷子重新抄一遍。

等到誊录结束,原卷封存交由收掌所,朱卷还要交由对读所校对,确准无误才会盖章下发到阅卷官手里。

整套流程走下来很耗费时间,考试只需要考三天,阅卷却要阅一个月。

考生们考完能回家睡大觉,考官们却要在贡院里锁到出成绩那天才能出门。

说不上来谁更惨,反正都挺惨。

考完到放榜中间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太学的直讲先生们被调去阅卷,考完试的太学生休养过来之后也不用急着回太学,走亲访友等成绩就行。

苏景殊去年看着他哥天天出门参加诗会,今年轮到他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总感觉他和诗会雅集格格不入,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场合不适合他。

一起吃饭吧,他不喝酒。

吟诗作对吧,他的诗又不好。

而且同去参加诗会的士子都比他大,把他们放在一起说是泾渭分明都是看得起他。

周青松考完之后回家找兄长诉苦去了,其他在京城的同窗对这种场合如鱼得水,最后就是他一个人孤立所有人。

是的,不是别人不带他玩,是他自己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不想出去玩。

好吧,他是个不合群的读书人。

苏洵也感觉很奇怪,他那么受欢迎的人怎么会生了个不喜欢参加诗会的儿子?

诗会多好玩啊,既能写诗作对又能交朋友,诗会上走一圈,能和他通信交际的朋友就多一圈,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诗会呢?

难不成他给儿子取字压太过了?

老苏心里不确定,拉着小小苏旁敲侧击,只是问来问去什么都没问出来,于是趁休沐邀请隔壁府衙的公孙先生一起去大相国寺拜拜。

儿子之前那样很好,千万别因为取字取错了就不爱出去玩。

公孙先生觉得他纯粹是想的多。

景哥儿那不是不爱出去玩,那是没找到能和他一起玩的人。

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去和一群二三十岁甚至四五十岁的家伙喝酒应酬,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肯定玩不到一起去。

上学的时候还好,太学生们年龄相差不算太大,

学堂里的主要任务是读书,年龄差个七八十来岁也能在一起学。

出去应酬就算了,景哥儿还是需要父兄带着的年纪,和他交好的同窗不在身边,他不乐意参加诗会很正常。

再说了,孩子只是不去参加诗会,不是不爱出去玩,秋闱结束休息过来后他有一天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吗?

苏洵一听也是,但是依旧没有放弃大相国寺之行。

那天大相国寺有万姓交易,自从朝廷和西夏停战,京城里西夏来的好东西就越来越多,反正休沐日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大相国寺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苏景殊不去参加诗会也没在家待着,他有他自己的交际圈子,考完试后给亲朋好友写信控诉贡院的可怕,然后再和京城的小伙伴吐槽。

人凑不到一块就挨个儿吐槽,这个话题他说一辈子都不会腻。

赵大郎听的震惊不已,“真的吗?真的那么差劲?”

秋闱的时候他其实想混进去一起考试来着,但是门口的检查太严,他又没来得及上下打点,最后连贡院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赶了出去。

要不是身边的侍卫及时报出身份,他怕是得去开封府大牢待几天才能放出来。

没关系,秋闱没混进去还有春闱,春闱的时候他提前打点好肯定能进去,正好让他看看他的学问在大宋的学子中排什么水平。

苏景殊大惊失色,殿下,您别想不开啊!?”

干什么不好非要去贡院找罪受,自讨苦吃也不是这个吃法。

想参加科考的话可以等殿试再混进去,殿试的考点在皇宫,额,皇宫还没盖好,那更方面,皇宫不能用的话接下来的殿试可能在金明池或者琼林苑,行宫御苑殿下再熟悉不过,那时候混进去比春闱的时候更简单。

秋闱只有三天都要了他半条命,春闱却是足足九天。

九天啊,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赵大郎被他说的有点想打退堂鼓,但是再一想天底下那么多读书人都能受这个罪,他没比别人差哪儿去,不能连这点罪都受不了。

春闱而已,吓不到他。

他要和小郎同甘共苦,区区九天的春闱,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他要参加考试,要证明他的学问不比其他读书人差,吃苦而已,他可以!

苏景殊:……

小金大腿真的去参加春闱的话,忽然感觉贡院翻新有望。

王小雱今年没下场,等他下次下场考试,可能就会等到一个焕然一新的贡院。

考的早不如考的巧,前辈们撕伞没有用,皇太子亲自缝缝补补,再破烂的伞也都能给缝补好。

“其实没进场也有坏处。”赵大郎叹了口气,“你们在里面考试只需要做本经的题目,我不一样,我爹让我把四书五经全做了。”

他是太子怎么了?太子也不是全才好不好!

平时读书四书五经齐头并进也就算了,考试还让他全都考,这是亲爹吗?

苏景殊安慰道,“殿下学的是帝王之术,又不需要考状元,我们是专而精,您是浅而宽,都一样。”

“如果要我做的不是秋闱的题,我就信了。”赵大郎撇撇嘴,不想再提这个让他伤心的话题。

苏景殊叹道,“您这才哪儿到哪儿,去年我二哥直接拿他春闱的题给我做,我做不出来他还说我笨,最后发现弄错题了才改口,我觉得我哥比官家过分多了。”

赵大郎对比了一下,觉得他爹和苏小郎的哥哥相比竟然还算不错。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他爹非常喜欢小郎的二哥,苏二哥不在京城都挡不住他爹那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小郎的哥哥们在外为官,才刚走了不到一年,但是前不久他爹就想把远在外地做官的苏子瞻召入翰林院授予他知制诰职务。

苏子瞻有大才,出京当县官是大材小用,不如直接回京受重用。

好险好险这事儿被韩琦韩相公给拦下了。

人家苏子瞻是能成大器的,只要朝廷好好栽培,将来定能平步青云,不需要官家破格偏爱。

现在人家理政的本事还没显出来,官家突然重用他难免惹人怀疑,这是想用他还是不想用他?

他爹也是个执着的人,召入翰林院不太行,就问能不能把人召回京城给他修起居注。

修起居注就能天天和他待在一起,有事儿没事儿就能探讨学问,比入翰林院还亲近。

然后就又被韩相公给否决了。

修起居注与知制诰官职性质相同官品接近,知制诰不行,修起居注可能会行吗?

不想让苏子瞻被人诟病就别搞这些幺蛾子,让人家稳稳当当的在外历练等资历够了再回京比什么都强。

可怜他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官职既体面又离他近还能不让朝臣诟病,只能无奈放弃将人召回京城的想法。

幸好人不在京城,不然就他爹那有学有样的,小郎经历过的事情十有八九他也得经历。

好的不学专学坏的,怎么不学学人家苏二哥隔三差五就给弟弟寄好吃的?

赵大郎念叨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爹是不是给你取字了?”

小郎已经参加秋闱,能参加秋闱考试的已经算是大孩子。

苏家二哥叫子瞻,苏家三个叫子由,苏家小郎叫子什么?

他早几天就想问,但是见了面之后又忘,今天好不容易想起来可不能再忘掉。

苏景殊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叹了口气,之前小金大腿觉得官家给他改的名字不好他还煞有其事的安慰人家,现在轮到他成为那个受安慰的人了,“我爹给我取字子安,意思是让我以后安生点儿,别老是上蹿下跳气他。”

安生、安分,总之就是当个安安静静的小孩儿。

赵大郎一本正经的拍拍他的肩膀,“什么安生点儿,肯定是你想多了,你爹给你取这个字是希望你平安,一定是这样没有错。”

们小郎刚到京城没多久就进了无忧洞,那无忧洞多危险啊,苏家爹爹心有余悸直到现在也无法安心很正常,所以给儿子取字子安肯定是求他平平安安。

小小苏摊摊手,“没办法,也只能这么想了。”

不这么想能咋滴,还能改不成?

苏子安,不去想他爹那几句话,其实这个名字听上去还挺好听。

苏子瞻苏子由苏子安,这名字一听就是兄弟三个,比苏轼苏辙苏景殊般配多了。

子安就子安,今后出门不要叫他小郎也不要喊他景哥儿,他乃苏子安是也。

赵大郎看着挥舞着拳头仿佛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苏小郎,感觉苏家老爹这个字取的真的很应景。

“对了,庞昱前些天和赵清一起来别院,他说他已经小半年没有去找你了,忍的非常辛苦,让我问问能不能不等到春闱结束,他有事儿想请你帮忙。”

苏景殊顿了一下,回道,“殿下不说我都没想起来,庞衙内遇到什么难处了?。”

他和庞小衙内现在还处在单方面绝交的状态。

就说这些天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个咋咋呼呼的庞昱。

赵大郎没先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庞昱听说你最近不去参加诗会,以为你考的不好心情不济,觉得是他之前失言让文曲星君没有保佑你所以非常自责,这些天特意去各个道观和寺庙给你祈福,务必让文曲星君保佑你成为秋闱的榜首,所以我能问问他之前说错什么话了吗?”

苏景殊:……

倒也不至于。

“等会儿,庞衙内怎么知道我没去诗会?难道他去了?”

“不是自愿的,是被硬拉过去的。”赵大郎幸灾乐祸,“乐平姑奶奶有喜了,姑奶奶吩咐赵清去京城去各大雅集诗会帮狄大元帅扬名,宣扬狄大元帅不光在军功上能压过陈世美那个无德状元郎,别的地方也能让那陈世美无地自容。”

苏景殊的表情有点古怪,“那他拉上庞衙内……”

赵大郎长出一口气,“很明显,拉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