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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殊听到有人叫“西八”有点想笑,但是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西八”是什么意思,弄得他连笑都不敢笑,生怕待会儿要解释这个名字有什么玄妙之处。
过路的行人怕得罪恶霸不敢多说,劝了他们几句便匆匆离开。
这时候去拜访周青松可能会给周家带来祸事,苏景殊想了想,索性先找个客栈落脚。
赵仲针让护卫去打听那胡西霸是何许人也,中牟县离京城那么近,怎么会有如此气焰嚣张之人?
那黑豹只是他徒弟就敢欺压乡里鱼肉百姓,他本人来了还不得上天?
赵仲针以为离开京城后顶多会看到百姓辛苦劳作挣口粮,没想到上来就见到恶霸闹事。
他来之前还特意打听过中牟县是什么地方,打听来的消息都是中牟政通人和是个难得的福地,谁家福地天天有恶霸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啊?
回去后一定要和爹娘告状,小郎,你家那边有恶霸吗?”
苏景殊摇摇头,“眉州地方小,大部分百姓都很好相处。”
中原人稠物穰,开封府下的县城里可能都有几十万的人口。
眉州不一样,那地方在蜀中都很不显眼,小小一座城乡里乡亲穷到一块儿去了,欺压乡里也抢不到多少钱,还有可能被愤怒的乡亲们趁夜收拾了。
地痞流氓顶多就是祸害自己家里,祸害到别人家会是什么下场得靠运气。
赵仲针睁大眼睛,“动私刑啊?”
“无亲无故的话肯定是扭送到县衙让县太爷明断是非,有亲有故的话,呵。”苏景殊没有多说,但是表情明显不怎么好。
赵仲针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动私刑不太好,有矛盾的话还是找官府比较妥当。”
感觉苏小郎提起这个话题有些杀气腾腾,可能以前在蜀中老家受过委屈,他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好评说,只能干巴巴的建议不要动私刑。
只是建议,采不采纳他就不管了。
就像他打听到的中牟县令李城南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然而亲自到了中牟县却发现这儿有恶霸当街欺压百姓。
他们看到的百姓被欺负了不敢报官只能自认倒霉,在他们到来之前会不会有百姓去报官却被赶出来?
路人都知道恶霸不能惹,但中牟县令的考评又很好,这是不是意味着中牟县还有官匪勾结的可能?
他们现在知道的不多,一切都是猜测,还得等出去打听消息的护卫回来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才那个好心的路人说胡西霸是中牟一带有名的恶霸,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敢说话。
怎么说呢,虽然他也感觉他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遇到事情还是得找官府才行。
父母官不行就上报,中牟县令管不了,开封府的包大人肯定能管。
总不能天底下所有的官员都是坏官。
听说吏部铨选考核挺严格的,应该不至于所有的官员都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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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国公不太确定⑷_[(,他不想要大宋的官员都是坏官,但是这不是他不想就能看不见的,于是只能奢望中牟县是个特例,他们是运气不好才会出门就遇到这么个有恶霸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动私刑都不太好。
倒不是说受了欺负不能反击,而是太冲动容易被人捏住把柄,要是被反咬一口就不好了。
不是,他的意思是,反正就,算了爱咋咋吧。
赵仲针说着说着感觉自己都语无伦次了起来,他觉得他也算是个能说会道的小孩儿,主要是这次的氛围实在不对劲,弄得他总觉得一开口就会戳小伙伴的心窝子,说什么都好像不合适的那种。
行吧,他不说了。
出门在外好奇心不能太强,不然很容易关系破裂,他好不容易找到个玩得来的同龄人,还不想因为戳小伙伴心窝子分道扬镳。
皇子怎么了?皇子也缺玩伴好吧!
卑微.jpg
小光国公托着脸叹了口气,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长大的烦恼。
苏景殊揉揉脸回神,不知道面前这人想到了哪里,眨眼间又恢复那个乐呵的小小苏,“殿下说的对,动私刑不好,要是天底下所有的官员都能和包大人一样公正无私为民做主,百姓之间有冲突肯定去找官府评理。”
要是头顶的父母官不管事儿那就算了,毕竟不是所有官员都是包青天,自家的事情还是关起门来自家解决比较好。
自家人关起门来讲道理不算动私刑,他爹在家也经常动藤条,也没见谁觉得爹揍儿子是动私刑。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朝廷推行的政策下发到州县都要因地制宜,墨守成规不是什么好事儿。
赵仲针点点头,他也觉得如果中牟县的县令是包拯的话肯定不会有这么明目张胆欺压百姓的事情发生。
包大人明察秋毫大公无私,但是不能指望所有的官员都和包大人一样,要是所有的官员都那么公正廉洁就不会显得包大人那么突出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他们将上下而求索,任重道远啊。
唉,他才十几岁,怎么就开始操他爹应该操的心了呢?
小光国公没忍住又叹了口气,想着他这次出门要隐藏身份,不能大大咧咧的喊殿下。
他在家是老大,直接喊他大郎就好。
苏景殊:……
他在家是老小,大家都喊他小郎。
这个排行没什么问题,但是,他们俩凑一块儿喊大的叫小郎喊小的叫大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大郎?您说呢?
赵大郎觉得完全没问题,反正他们俩年纪相仿身高也相仿,等过几年长大了更看不出年龄差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苏景殊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论大小就论大小,提身高多冒昧啊!
他爹他哥他娘
他姐都没有矮的,他从小好吃好喝也没饿着肯定不会长太矮,只是发育的晚而已,等过两年开始长个儿了直接蹿上天。
小小苏哼哼唧唧,不长个儿怎么了,还不准他厚积薄发攒着劲儿一飞冲天吗?
俩人在客栈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派去打听消息的护卫没有回来,那个叫黑豹的地痞流氓先找过来了。
热心路人说那胡西霸养的打手多,现在看来的确是不少。
客栈门口纠集了几十号人,为首的黑豹鼻青脸肿气势汹汹,就是说话的时候龇牙咧嘴看上去很是滑稽,“那两个臭小子有眼不识我这个泰山,竟然敢嚣张到黑豹大爷头上,也不看看中牟是什么地界儿。”
客栈一楼的客人见到这伙地痞流氓立刻做鸟兽散,饭都没吃就跑的远远的,掌柜的急的额头冒汗,试图上前说话却被推到一边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冲上二楼。
完了完了,二楼还能保住吗?
进城时散开的护卫们已经聚回来,苏景殊一点儿也不担心皇家侍卫会打不过这些地痞流氓,就是担心打起来会收不住手。
以前只觉得江湖人逞凶斗狠是官府的心头大患,现在看来不管是什么人,只要逞凶斗狠就能让百姓有苦说不出。
看掌柜的那欲哭无泪的表情,这伙儿流氓打坏东西应该不会赔。
啧啧啧,什么人呐?
指指点点.jpg
赵仲针看了一会儿,说道,“小郎,带头的还是那个黑豹,他师父没来啊。”
“大概觉得对付我们两个不需要惊动他师父。”苏景殊耸耸肩,回道,“大郎,让底下人出去打吧,你看掌柜的都快吓哭了。”
赵仲针也不是怕事儿的人,直接一声令下让护卫将冲上来的地痞流氓赶去大街上教训。
顺便让人去县衙报案,就说有人当街闹事,他们要去县衙告状请县太爷给他们做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没人规定受欺负了不能还手。
黑豹本身武功不怎么样,他带来的打手武功也都不怎么样,平时欺负百姓还行,遇到真正的练家子就不够看了。
客栈的掌柜已经派人去找东家来处理烂摊子,他们小店不敢和胡西霸硬碰硬,但也不能白吃亏。
然而东家还没到,找事儿的地痞流氓就全被轰出去了。
掌柜的趁乱去二楼看了一眼,看到里面雅间里的桌子板凳碗碟屏风全都好好的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伙地痞找事竟然没打坏店里的东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客栈门口,护卫们已经把黑豹等人揍的爬不起来,只等县衙来人然后去衙门里对峙。
大宋招兵的时候标准一降再降,但是禁军的标准却一直没低过,身高六尺以上才能进禁军,不足六尺的只能去厢军里当杂役。
皇长子第一次出远门,皇帝皇后给他挑的护卫肯定是禁军中的佼佼者,十几个人一亮相就能看出来他们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黑豹
被扔出去的时候还懵着,那俩小子分明只带了两个家丁,怎么眨眼的功夫又变出来那么多?
糟糕,好像踢到了铁板。
苏景殊看着那些地痞被揍的满地乱爬,心道这个陪玩当的真值。
要是他自己来中牟,要么是顺顺当当找到周青松然后开始游玩,要么是进城被地痞流氓缠上然后灰头土脸哭着回开封府告状。
哪像现在,有皇家护卫随行干什么都不带怕的。
“几个地痞流氓都敢如此嚣张,可见那胡西霸平时如何鱼肉乡里。”赵仲针板着脸骂了一声,然后抬头问道,“已经过去那么久,县衙怎么还没人过来?”
中牟县的县城没多大,县衙离城门也没多远,这些地痞刚刚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派人去县衙报官,总不能在县城里迷路了吧?
说话的时间,派去打听胡西霸是何许人也的护卫终于回来了。
胡西霸在中牟地界儿为非作歹坏事做尽,此人自诩江湖豪杰,所作所为却和江湖豪杰毫不沾边。
他在中牟开了家妓院叫念奴娇,据说里面的姑娘各个国色天香,乃是中牟生意最好的妓院,他的那些打手平时也都在妓院附近有游荡。
中牟的百姓听他们打听胡西霸都避之不及,能打听出来的消息不多,可见那胡西霸在中牟的确是手眼通天。
苏景殊皱起眉头,以前也没听周青松说过这些,怎么感觉中牟的水那么深。
要是那胡西霸真的在中牟当土皇帝,在事情解决之前他们还真不好直接去周家拜访。
黑豹惹到他们小光国公是真的踢到铁板了,土皇帝又能怎样,他们小光国公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土皇帝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他们要是能把胡西霸和他麾下这群地痞流氓解决了,中牟的百姓肯定会觉得他们是隐姓埋名的青天大老爷。
大郎!到你大显神通的时候啦!
赵大郎很想大显神通,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显神通,指挥侍卫揍人的时候浩气凌然,揍完人一直见不着县衙捕快的踪影就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小郎,这群地痞要如何处置?”
县衙一直不来人,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等着。
太阳马上落山,正是百姓归家的时候,短短一会儿时间街上就堵的水泄不通,看热闹的百姓都能从城西赶到城东,没道理官府衙门还得不到消息。
有猫腻,肯定有猫腻。
赵仲针确定中牟县的县令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是这会儿在外面,他甚至能急到原地乱蹦。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到底是不是官匪勾结啊!
苏景殊稳住又急又气的小光国公,“山不来就我,我自去见山。县衙又不会动,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大不了就去县衙击鼓告状。”
他们刚到中牟就被地痞流氓拦路,住个客栈还要被地痞流氓找茬,他们教训这些地痞是正当防卫,县太爷难道不
该管管县城里的黑恶势力?
那县太爷是什么态度一看便知,要么是个官匪勾结的恶官,要么是个眼不清耳不明的糊涂官,反正肯定不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县令要是能为民做主,中牟的百姓也不至于对胡西霸和他手底下的地痞流氓畏之如虎。
小小苏小声嘀咕,赵仲针听完很是正赞同,大手一挥吩咐道,“走,带上这些闹事儿的去县衙。”
十几个护卫赶着二十多个地痞流氓,像是放羊一样将人赶去县衙。
路边的百姓交头接耳,看到他们往县衙的方向去似乎都不看好他们,打听也不一定能打听出来有用的消息,赵仲针也没再让人去打听。
越往城里走人越多,秋日天气好,街上的商铺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如果不是冒出来一群地痞流氓煞风景,中牟县看上去的确是个富庶的好地方。
苏景殊颇有兴致的看着周围的路人,感觉所有人都是欲言又止,越发确定待会儿到县衙会有大收获。
别的不说,只看都能看出来中牟的百姓对官府没有半点信任。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县衙而去,被派去报案的两个护卫看到路上这种场面愣了一下,然后才回来汇报衙门里的情况。
他们开始说外头有人闹事的时候已经有衙役收拾好东西准备和他们走,听到带头闹事的地痞名叫黑豹后就死活不愿意掺和了。
而且看样子不像是和黑豹有勾结,更像是吃过亏所以不敢掺和。
赵仲针哼了一声,“还行,好歹不是官匪勾结。”
比他做好的最坏打算好了点儿,中牟县的官府还没有坏到骨子里。
县衙的官差不敢掺和那群臭名昭著的地痞办事,但是苦主亲自到县衙来找县太爷升堂做主他们还得走流程,不然将来上头来人考核县太爷就得吃挂落。
衙门里的捕快衙役几十年不挪窝,县令却隔几年就得换一次。
中牟是开封府下辖的县,只有考评好的官员才有资格在这等富庶大县任职,要是在这么好的地方都干不好,等着他们的就是偏远恶县。
苏景殊觉得中牟的县令对恶霸盘踞县城视若罔闻可能就是怕考核的时候出问题,他来中牟干几年就走,恶霸却在中牟经营多年,论根基肯定比不过那些地痞流氓,还可能问题没解决却惹一身腥。
若是不管不问双方大可以相安无事,只要不倒霉的赶上朝廷有较真的官员过来微服私访,他的考评就不会有问题。
管的话管不了,不管的话井水不犯河水,对大部分官员来说当然是不管最划算。
但是对百姓来说,官府对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恶霸不管不问绝对不是好事。
看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中牟的百姓被当街抢钱都没有要报官的想法,长此以往那群恶霸估计真的能在天子脚下当上土皇帝。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觉得开封府内会有这么恶霸这么嚣张,灯下黑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结果就让他们给撞上了。
小小苏摇头,这运气真是没得说。
外头那么大的动静想听不见都难⒗_[(,县令很快收拾好准备升堂。
苏景殊和赵仲针身为苦主得上公堂和那群地痞流氓对峙,俩人一个成天往开封府的府衙跑一个是皇子,这么正儿八经的在公堂上和人对峙还真是头一回。
黑豹明显不是第一次来衙门,跪在地上就开始恶人先告状,“县太爷,您可要给我们兄弟做主。我们兄弟看这群人面生好心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们上来就把我们兄弟打成这样,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苏景殊啧了一声,上前一步说道,“县太爷明鉴,这群人第一次见到我们时看我们是生人意图勒索,被护卫打跑后又跑来客栈找茬,路上的行人和客栈的客人都能作证,若不是他们先动手,我们也不会出手防备。”
李城南看看那群鬼哭狼嚎的地痞,再看看两位身着锦衣的俊俏小郎君,不动脑子都能分出谁说的真谁说的假。
这两位小郎君带着十几位家丁出行,身在公堂也不卑不亢气度不凡,十有八九是汴京来的富贵公子。
地痞流氓不讲理,看到人家小郎君出手阔绰就想勒索,人家身边带了十几个家丁一看就不是愿意忍气吞声的人,勒索他们纯粹自讨苦吃。
再过些日子就是朝廷考评,这时候惹出事端是诚心不想让他好过是吧?
这些小郎君也是,好吃的好玩的京城应有尽有,中牟一座小城有什么好玩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李城南心里憋着火气,但是又不好在公堂上发火。
中牟县在他的治理下富庶安乐,街上人来人往难免会冲撞到,双方各退一步这事儿就算结束,不必因为几句小口角就闹上公堂。
什么都别说了,退堂。
李县令将原告被告都敲打一番,不等公堂上的双方再说话就退堂离开。
县太爷一离开衙役就开始清场,府衙重地闲人免进,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出去自行解决,县令大人要忙的事情很多,没空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苏景殊:……
赵仲针:……
这叫升堂?
这叫明断是非?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什么都不管直接各打五十大板,只要人不死在衙门就和他没有关系是吧?
难怪那些地痞流氓在街上吃拿卡要有恃无恐,中牟县有这么个县令他们会害怕才怪。
围观的百姓对此结果见怪不怪,看他们从县衙里出来很快散开,不敢让那些地痞流氓注意到他们在看热闹。
在中牟县看热闹有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击报复,还是京城安全,就算守在府衙门口看热闹都没人敢对看热闹的百姓下黑手。
想想也是,能对百姓下黑手的都是凶徒恶霸,那等人进了开封府要么刺配充军要么关进大牢,更有甚者直接上铡刀,哪像他们中牟县,凶徒恶霸在县衙进进出出多少趟,就没见他们有事过。
他
们县太爷这人实在不好评价,说他是个坏官吧,他为人清廉宵旰忧勤,说他是个好官吧,他对胡西霸那活儿恶霸不闻不问,只要对方没有惹到他头上,他就能一直当没看到。
苏景殊无声叹气,要是每一任中牟县令都这么明哲保身,中牟的百姓想摆脱那胡西霸也难。
黑豹等人出来后脚底抹油跑的飞快,这次大概看出了他们不好惹也没敢撂狠话,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来找茬。
“殿下,可要写信送回京城?”领班护卫低声上前询问,“那胡西霸在中牟养了上百打手,县令又如此怕事,若黑豹再来挑衅,我等便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他们打探消息的时候还听说那念奴娇里的姑娘有很多都不是自愿的,胡西霸和他手底下的打手们手里都沾过人命,他们要是不知道还好,现在既然知道便不能袖手旁观。
逼良为娼是重罪,和在街上贪小便宜抢东西不是一个概念。
后者被抓住后就是打板子,顶多罚苦役让他们赎罪,前者严重了可是要杀头的。
赵仲针想了一下,觉得可以过几天再写信求助,“那些地痞不一定会继续找茬,我们先自己查,找到线索之后再写信送往开封府。”
苏景殊经历过无忧洞之事后警醒了许多,连京城都能有无忧洞那等人间地狱,难保京城之外也有,“胡西霸开的那间妓院难道还有姑娘来路不明?”
“这倒是不清楚。”领班侍卫回道,“百姓不敢说太多,念奴娇里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还得进去探探才行。”
念奴娇里有姑娘不是自愿卖身的消息也不是他们打听来的,而是百姓说话时没防备不小心听到的。
胡西霸在中牟一手遮天,他养的那些地痞流氓在县城为非作歹,底下庄子里也有不少耳目,谁家闺女长的好被他们盯上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念奴娇里,要么是爹娘掉进钱眼里听到有门路直接拿闺女换钱,要么是家里有人出事急需用钱不得不卖身。
类似的事情出现一例还好,出现多了傻子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中牟虽小五脏俱全,县城里不只念奴娇一座妓院,但是生意最好的只有那一处,其他青楼都冷冷清清,只能称得上勉强度日。
念奴娇在平头百姓里名声不好没什么,反正平头百姓不会花钱去那里玩乐,富户豪绅觉得那地方好就完事儿了。
这次跟来的侍卫没有参与围剿无忧洞,但是禁军里没有秘密,无忧洞里的情形京城各路军队早就传遍了。
鬼樊楼的生意不光有京城的纨绔子弟光顾,还有不少禁军和官差都见识过,有些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内里竟然玩的那么花。
玩的花的下场就是刺配边疆,人可以贪财好色,但是不能连这种丧良心的事情都干的心安理得。
听苏小郎的意思,难道念奴娇也有无忧洞里出来的姑娘?
侍卫们交换了眼神,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跃跃欲试。
如果事情和无忧洞扯上关系,那就不
是单纯的铲除恶霸那么简单了。
他们这些人身家清白前途光明,年轻时在京城禁军待几年,然后再离开京城去地方历练几年,再回到京城就能朝着三衙管军来努力。
离京之后能不能有军功他们说不准,可要是在中牟县捅个贼窝还找出了无忧洞的相关线索,甚至可能不用出去历练就能继续在京城发展。
听说开封府关于无忧洞的调查已经停了好久,幕后黑手一直不曾找到,涉案的权贵该罚罚该贬贬,愣是没见幕后之人再有动静。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小的中牟县竟然还能卧虎藏龙。
苏景殊顿了一下,“只是猜测,诸位查的时候可以留意一下。”
逼良为娼的话可以找到姑娘们的出身,来路不明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拐来的良家妇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查的时候留意一下不费事。
侍卫们对能立功的事情积极得很,正好天已经快黑了,待会儿安顿下来他们立刻乔装打扮去念奴娇一探究竟。
逛花楼而已,他们熟的很。
苏景殊:额ap;ap;hellip;ap;ap;hellip;
虽然知道这年头是个男人都爱逛花楼,但是看他们这么反应还是感觉有点接受不良。
侍卫们兴冲冲的去找城里最好的客栈,县城里不可能某个势力一家独大,就算胡西霸养一千个打手也不可能让县城所有人都看他的脸色生活。
能在城里生存下来的都有他们的本事,小客栈的东家惹不起恶霸,城里最好的客栈肯定不会任恶霸欺辱。
谁还不是中牟土生土长的人了?
苏景殊走在后面,远远听到有人喊他立刻竖起耳朵,大郎,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
赵仲针跟着打起精神,“不是错觉,的确有人在喊你。”
周青松气喘吁吁跑过来,确定他的小同窗能跑能跳没缺胳膊少腿儿终于松了口气,“我听人说有个京城来的小郎君打听我家在哪儿就觉得可能是你,结果就换个衣裳的功夫你们就闹上公堂了。吓死我了,你没被那群地痞欺负吧?”
“没有没有,你看我好好的。”苏景殊原地转了个圈让他放心,然后才数落道,“你怎么没说过中牟县还有这么群恶霸,弄得我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要不是他沾了带了足足二十个精英护卫的小光国公的光,再想见他怕是得在城外的乱坟岗。
周青松表情僵了一下,“对不住,当时只顾得想中牟有哪儿好玩,忘了叮嘱你不要在城东多留。”
念奴娇在城东,胡西霸养的打手和那些地痞流氓也多在城东游荡,到城西就不用担心被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缠上了。
“算啦算啦,原谅你啦。”苏景殊也不是真的要埋怨他,见到同窗总是高兴的,简单说了几句然后给他介绍旁边的金大腿,“青松兄,这位是赵家大郎,你和我一样直接喊他大郎就好。”
赵仲针很有礼貌的拱手见礼,“青松兄。”
周青松刚才只顾得担心他弱小可怜的小
同窗,放松下来后才注意到他身边还跟了那么多人,连忙回礼道,“大郎是景哥儿的好友?也是第一次来中牟?天色不早,中牟不比京城,夜里在外面不安全,不若先去寒舍歇息?”
苏景殊小小声,“我们二十多个人呢,你家住得下吗?”
周青松跟着压低声音,“没事,住得下。”
苏景殊:???
既然能轻轻松松塞下二十多个人,为什么去他家的时候还那么惊讶?这不比他家更宽敞吗?!
小小苏怒目而视,周青松看出他的意思很是无辜,“我家在中牟,你家在京城,还是内城,这能比吗?”
别看他家在中牟有大宅子,换成京城一样买不起房。
而且宅子是他哥的宅子,和他没关系,等他金榜题名再娶妻生子到时候就要搬出去住,到时他可能穷的连馒头都吃不起。
没有弟弟可以理直气壮的跟哥哥过一辈子,他们家能赚钱的是他哥哥,他长这么大唯一的挣钱门路就是上学时朝廷发的补贴。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赶紧跟他回家再说。
苏景殊高高兴兴应下,忽然又想起来不能直接去周家,“青松兄,我们来时和那个叫黑豹的地痞头子起了冲突,他和他带着的那些地痞流氓被我们揍了两次,今天晚上估计会继续找麻烦,还是别去你家了。”
“没关系,不用担心。”周青松捏紧拳头又松开,不放心他的小同窗和这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小郎君住在外面,“我已经和我哥说了会带你们到家里做客,要是把你们扔在外面不管不问,大半夜的我哥都得把我赶出来陪你们。”
苏景殊眼睛一亮,“要不你回家和你哥哥说一声然后到客栈陪我们?”
周青松:……
“景哥儿,这里是中牟,不是京城,劝你不要太过分。”
苏景殊缩缩脖子,“好吧好吧,跟你走。不过那些地痞流氓真的可能会继续找麻烦,连累你还没什么,连累你哥哥怎么办?”
周青松拍拍他的肩膀,咬牙切齿,“放心,整个中牟县没有比我家更安全的地方,胡西霸的人不敢去我家闹事。”
苏景殊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你哥哥是隐姓埋名的江湖大侠?”
周青松深吸一口气,“你走不走吧?”
苏景殊不再废话,他怕再磨蹭下去会当场挨揍。
赵仲针看着他带来的足足二十个护卫有点不好意思,他自己跟着去周家做客还行,再加上二十个护卫怎么看都不合适,要不他还是和护卫们一起住客栈吧?
周青松不同意,客栈哪有他家住着舒服,他们中牟百姓最是热情好客,没有让大老远过来的客人住客栈的道理。
景哥儿说他们来时就和本地的地痞流氓起了冲突,那群地痞流氓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还是和他回家更安全。
这些家丁、额、的确是有一点点多,不过没关系,他刚才已经说了,家里真的住得下。
赵仲针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想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想着有护卫们在就算那些地痞流氓去找茬也不会连累周家人,于是也开开心心的带着护卫们一起过去。
去朋友家做客耶,长这么大头一回,快走快走快走。
一行人高高兴兴跟着周青松走,然而刚进周家,就见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妇人迎面走来。
美妇人瞥了眼周青松,再看看跟在周青松旁边的苏景殊和赵仲针,恨屋及乌看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呦,这就是和黑豹他们起冲突的人?小小年纪就如此不省心,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周青松面色不怎么好,“这是我嫂嫂。”
苏景殊:???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