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应该休假的时候,因为李三十的出现,这几日大小朝会不断。
春节的假期算是没有了,众位官员上朝的时候,脸色都不敢摆一下,近日皇帝的心情可不好。
特别是今日朝会上,商定赈灾主官时,有人提议了楚湘王之后。
最后还是左相出言,“陛下,卫城临近北齐,若北齐得知卫城受灾,万一趁机攻入,我朝防不胜防,须有一皇女前往才行。”
“陛下九皇女楚湘王,护送李三十敲响登闻鼓,定是天选的赈灾主官,天灾自是由天选之人平定。”
简直儿戏,堂堂左相在朝堂上玩什么玄学,把皇帝一张老脸都气绿了。
左相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居高位,却喜欢神神叨叨的,更适合去钦天监任职,但人家确实有能力。
一甲进士出身,一次就中一甲,可谓是凤毛麟角,无论是外放的政绩,还是回到上都城的政绩,全都拿的出手,还曾一人吓退十万叛军,给朝廷赢得了时间。
这样的功绩,放在文臣当中也是独一份了,就算武将都无法与之相比。
有政绩有军功的左相,如今也封了国公,当朝皇女没有一个敢在她面前摆架子的。
哦,有一个,就是前身这个蠢货,在这样的人面前摆架子,能当上皇帝也是怪了。
总之,左相一开口,比贤妃的枕头风有用,皇帝当即就定下了云丞淮做此次赈灾的主官。
想必是皇帝也觉得,耽误的太久了,对上都城来说,一天一天的并无差别,对受灾地区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云丞淮接到圣旨,立马安排人收拾,圣旨上的意思,她要带什么人去赈灾,全凭她自己做主。
估计这也是太女姐姐为她争取的,这样也好,人都由她选,出行的时间也由她来选。
其实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她从东宫回来那日,沈流年就让人准备了,对方比她还相信太女姐姐的能力。
云丞淮拿着圣旨就去找沈流年,刚看到人就毫不保留道:“夫人,圣旨上说,一切都由我做主。”
这样很好,没有人拖后腿,也不会有人横插一杠,导致事情变糟。
“出行的名单,你决定了吗?”
昨日云丞淮在书房待了一天,她本想跟沈流年商量的,但对方明说了,让她自己想。
于是,她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半天,才确定好了名单。
也是有了影卫在,她只要告诉对方自己选人的标准,对方就会给她一份详细的名单。
她需要两个副手,最好是一文一武,剩下的那些人,则是六部里面,做实事又没什么背景的,多是一些小官,由于没有站队,出身不好,还有没有钱财孝敬上官,一直在一些活多官小的位置上。
如今赈灾需要一些人,要是选中,对她们以后肯定是有好处的。
她在六部里面各挑选了三个人,再加上别的府衙里面的,一行人也不少了。
沈
流年接过名单,第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副官,“顾以柳,许拓?”
云丞淮干笑了一声,不是她非要选两个情敌,实在是副官重要,这俩人有背景有能力,前者国之重车臣,手握重兵,后者清流世家,文臣中的中流砥柱,还都没有站队。
况且在剧情中,许拓跟顾以柳的能力都不差,不然以后也不会在沈流年的阵营里面,一个如军师般的存在,一个手握重兵,屡战屡胜。
她们的背景深,为人还可以,不会被人收买了去,也不会有人拼着得罪许家顾家,对她们怎么样。
“是,顾以柳的出身好,母亲手握重兵,自身是禁军中郎将,许拓呢,大理寺少卿,年纪轻轻就是从四品的官员,再进一步就要穿紫袍了。”
二十多岁的紫袍,还是文臣,在整个朝堂上,找不出第二个。
还有一个原因,“这两人无论哪个都可以独当一面,如今都跟我去赈灾,就算底下的官员有被收买的,这两人也不会,她们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沈流年点点头,她心里的人选确实有这两个人,没想到云丞淮都选了。
这人的心思好,但在朝堂上,不需要无用的善良,此次赈灾,两个副官很重要。
身为主官,走到哪里会被人盯到哪里,很难做事,这个时候,副官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她们不仅自身优秀,还有着沈厚的背景,要知道卫城太守,也才是正四品。
中郎将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是从四品,两个的品级放在上都城不显高,放在地方上,那也是高官了。
沈流年“嗯”了一声,继续看下去,剩下的那些人,官职不高,但都是没什么背景,做实事的。
她的手虽然还伸不进去朝堂,关于朝堂上的官员也有所了解。
她的人或许进不去官衙,但进一些小官家里是可以的,看吃穿用度,看处理事情的手段,就能看出来这个官员有没有能力,大致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了,也有伪装的,可不怕你装,能一直装下去,也是本事。
“你选的人,很好。”沈流年以为云丞淮性格好,有种平和的善良,结果做起正事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云丞淮要是知道沈流年这么想自己,恐怕要笑出声了,什么叫平和的善良,暴躁的善良还差不多。
她的善良只对值得的人,那种不值得的人,见到的只会是她暴躁的一面。
“人员已经选好了,我这就去户部要银子。”
户部只出十万两银子,对三县来说还是太少。
按照受灾区域跟受灾人数,沈流年算出来的钱是二十万两到五十万两之间。
具体还要看受灾情况,但十万两肯定是不够的。
说来好笑,一座王府一年要支出几十万两银子,那些勋贵世家,最少也要几万两,而赈灾居然只有十万两银子。
南秦富裕,准确的说就是不差钱,在确定云丞淮为主官后,户部就开始哭穷,只拿出
十万两银子。
南秦国库一年收入高达几千万贯,十年未曾用兵,也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国库富裕,户部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她还没出发呢,第一个刁难就来了?
也是,据影卫汇报,户部尚书跟鲁国公走的近呢。
皇帝还真是有意思,六部都参与了党争,一个都没有跑掉。
反正,十万两赈灾肯定是不够的,最少二十万两,要是不够,她还得再要。
户部若不给,休怪她不客气。
沈流年倒是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堂堂一王上自然要强势,还能被一个尚书给为难了嘛。
对了,云丞淮想到了一件事,“夫人,你让沈家商号把东西准备好,我一路买过去。”
她不会给朝廷省银子,钱给谁赚不是赚,必须得给自家夫人赚啊。
可要是户部实在不给银子,她也不会拿百姓的生命开玩笑,只能追求性价比了。
沈流年应声,“你去吧。”
“好,夫人不要太劳累了。”
怀孕两个月,最要紧的时候,近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是难为沈流年了。
云丞淮罕见没有让人套车,她要骑马去。
前身本来就会骑马,她这段时间骑了两回,还算熟练,冬日里面冷是冷了些,可骑马比坐车快的多,她打算早去早回。
沈流年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南灵发现她的视线,笑道:“楚湘王殿下,越来越让人顺眼了。”
以前的云丞淮,有着一副好皮囊,却怎么都让人看不顺眼,现在的云丞淮,明明还是那个人,但看起来就是很顺眼。
沈流年同样有这个感觉,而且她的体会是最深刻的。
她甚至还猜出来了原因,“南灵,你信鬼神吗?”
“啊?”南灵惊呼一声,“王妃你可别吓我,您是说殿下被鬼附体了?”
看样子是相信的,否则不会害怕成这样,只是这个猜测让人觉得无语。
沈流年给了南灵一个眼里的眼神道:“别胡说八道,我是说,今日左相在朝堂上说的话。”
南灵恍然大悟,“这......她们读书人不是都不信鬼神的吗?”
“其实信与不信的,能达成目的就好。”
自古借用鬼神害人的还少吗?
沈流年笑了笑,她居然开始相信鬼神了,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换个人,除非是鬼神之说。
要是云丞淮听到她们主仆的聊天,一定会告诉她们,内心是会影响面相的,一个人的内心如何,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就如何,气质大有不同。
一个人长的再好看,心眼不好,她的眼神跟气质都会有所不同,除非是那种特别能伪装的。
云丞淮可不是前身,怎么可能跟前身一模一样,看顺眼了也正常。
沈流年也是笃定了她不是本人,态度才改变的不是吗。
说到这里,沈流年忽然想到一件事,“前院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吗?”
近日,云丞淮天天调戏她,总把她调戏的面红耳赤的,所以她才动了分房的心思。
南灵道:“已经收拾好了,可是......”
南灵犹豫道:“虽然很多家庭,主君跟大娘子都是分开就寝的,但是睡在一个屋内,代表着主君跟大娘子感情好,您要跟殿下分房......”
不担心开了个口子,殿下来的越来越少了吗?
以往云丞淮那个样子,沈家的一众奴仆,都觉得她不来最好,她们沈家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省的她来找麻烦。
如今不一样了,她对自家主子很好,堂堂王上那么讨好自己的娘子,别说王上了,平民家里都少见。
明年开春又要选秀,王府肯定要进新人,那个时候更难了。
尽管沈家奴婢都是为了沈流年着想,她们的思想同样是固定的。
徐嬷嬷天天在她们耳边念叨,王妃刚跟王上和好,要是王府进了新人,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呢。
她们已经成亲了,自然该跟寻常伴侣那样,何况是皇家。
有些思想是很难转变的,哪怕在她们看来,自己都是为了自家主子好。
徐嬷嬷不止一次说,沈流年同样听过这样的言论,“徐嬷嬷也就罢了,你从小跟着我,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的东西,就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分享给别人?那她宁愿不要。
南灵忽然反应了过来,对啊,自家主子可不是居于后宅的人,“来上都城的日子太久了,脑子也被她们带偏了。”
“都怪徐嬷嬷,天天在我们耳边念叨。”
沈流年被南灵逗笑了,“你啊,娘亲那样的人,徐嬷嬷是她的人,她们自是一个想法。”
她的娘亲一辈子依附乾元而活,跟着的奴婢也有这个想法很正常。
也不止是她的娘亲,这个时代的坤泽都是如此,她才是异类。
而沈流年并不要求别人接受她是个异类。
至于云丞淮,她其实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对方有了新人,她的心里当真丝毫不介意吗?
......
云丞淮骑马来到户部,一路上风吹的人冷冷的,让她没有了好脾气。
“段茴呢?”户部尚书段茴,可是个好手段的人。
从一个落魄书生,到先帝朝太师家的赘婿,再到进士,入翰林院,一步一步的坐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其中有岳丈的助力,她自己也有能力。
段茴年纪不小了,岳丈早就去世,居于太庙,享皇室香火,对她来说是一个保障。
而段茴是站在老七那边的,她要去调查鲁国公的女婿,对方能不为难她嘛。
云丞淮的到来,让户部的人精神一振。
上都城里谁没有听过楚湘王的名头,那是一位只要不是皇帝,谁都能得罪的主,她们户部岂能拦的住楚湘
王的脚步。
早朝时候,尚书大人只肯给楚湘王十万银子赈灾?,想也知道楚湘王忍不了,这不,人直接打上门来了。
王上一来,户部主事的人必须要出来迎接。
段茴是户部尚书,她躲不掉,众所周知,楚湘王发起怒来,那还不得砸了整个户部。
可她的目的就是要楚湘王在户部作威作福,砸烂户部,那个时候,就算楚湘王背靠东宫,也是要受罚的,
东宫势大,不代表满朝文武都是支持东宫的,况且东宫一病数年,多年不问政事了,这也是皇女们胆敢夺嫡,部分臣子支持她人的原因。
云丞淮一上门,谁也不找,直接找段茴。
她倒要看看,段茴给她挖下了什么坑。
她故作怒气冲冲的闯入户部,段茴很快就走了出来,左右还有两个人,一个年纪稍大,另一个人差不多三十多岁,胖胖的,笑起来很是和善。
这两位就是户部的左右侍郎,上都城的官员那么多,并不是个个都有实权的,六部侍郎可都是有实权在手的。
“臣,拜见楚湘王殿下。”
三人异口同声的拜见。
云丞淮没有叫起,她站在三人面前,冷声道:“今日本王接到了圣旨,让本王前往卫城赈灾,户部准备给本王多少银两?”
段茴在朝堂上说了,过年户部用钱多,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子了,只能凑出来十万两白银。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居然没有提出质疑。
南秦国库收入那么多,赈灾这么大的事情只给十万两,年底皇帝的赏赐都不止这些。
段茴忙道:“臣刚刚跟两位侍郎商议好,准备好了银子,等殿下来取。”
“多少银子?”云丞淮冷淡的问道。
“十万两。”段茴一副我很大方的样子。
“十万两?那是不少了。”
云丞淮的话出人意料,段茴三人错愕的看着她。
她又道:“十万两用于给卫城三县的人安家,你再给本王准备十万石的粮食,本王后日一早出发,明日一早前来收粮,要是没有粮食,可以拿钱来抵。”
“段尚书没意见吧?”
不给银子可以给粮食,省的她一路采购了。
区区十万两就想打发她,怎么可能,她的底线是二十万两银子。
南秦不缺钱,二十万两肯定能拿出来,段茴的故意刁难,不想给银子,她不会客气。
段茴立即为难道:“殿下,户部没银子,近日来各种开销不少,各个府衙都来找户部要银子,户部真的拿不多余的银子了。”
一部尚书哭穷,还是一张老脸,看着确实是难啊。
云丞淮冷了冷眸子,“是国库没银子,还是到本王这里没银子?”
段茴:“......”
“殿下说笑了,户部近日支出大,银子确实不多了,要不您等等?一个月......不,半个月,臣一定
将殿下要的银子奉上。”
半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段茴的意思是可以答应她的条件,但是要等。
她能等,赈灾的事情可等不了,每过一天,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死的人多了,她这个赈灾主官逃不了罪责。
南秦官员还真是离谱,为了党争,不顾百姓死活。
段茴铁了新的要把她拉下水,让皇帝治她一个赈灾不力之罪。
云丞淮先是垂眸,然后低声笑了起来,“段尚书以为本王是在与你商议吗?”
“殿下......”
她抬手打断了段茴接下来的话,“你可以不照做,本王从不强人所难,但明日本王见不到银子,段尚书便要想一下,过年的一百万两,是怎么用掉的了。”
就是这么离谱,过年庆祝不过几天,花掉了一百万两,赈灾的二十万两,却推三阻四的不肯拿出来。
云丞淮打量着段茴三人的脸色,笑道:“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有人出来扛下的,段尚书觉得会是谁?”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再给段茴说话的机会。
段茴看着她的背影,表情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大人,楚湘王要的东西,我们要准备吗?”左侍郎问道。
段茴冷哼了一声:“先准备好,等本官去了鲁国公府回来,再决定要不要给。”
“诺。”
段茴的反应在云丞淮的预料之中,不仅是过年花费,居于这个位置上,掌管着南秦的钱袋子,是最容易拿到钱地方。
那么多钱从段茴的手上进进出出,她能不动心?
她动心了,胃口越来越大,不知道贪墨了多少。
当然,银子太多了,她一个人吃不下来,背后还有鲁国公府,乃至老七。
云丞淮敢说,她就有证据证明她的话是真的。
她最后说的一句,很明显的在提醒段茴了,贪墨一旦出事,出来顶罪的不会是鲁国公,更不会是老七,只能是段茴。
她今日登上户部的大门,不是要去跟段茴吵架,更不是要砸了户部的,她知道,她们巴不得她这么做。
她可以慢慢耗,卫城的百姓等不起。
用段茴的罪证威胁,是拿到银子最快的办法。
“殿下,段茴去鲁国公府了。”
云丞淮策马回府,刚到书房,影首就来汇报了最新消息。
影卫十三所,第一所的人都在上都,由影首直接统领,后面分别是影二到影十三,以此来代替影的名字。
有了影卫后,她明显感觉到做事的方便,什么事情吩咐一句,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完成。
得知段茴去鲁国公府的消息,她并不意外。
但她现在有点儿难以抉择,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听听沈流年的意见。
这时,小北过来道:“殿下,您跟王妃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小北问的委婉,云丞淮一脸的懵,“没有啊,本王与王妃感情还不错。”
“可王妃在前院帮殿下收拾出了房间,还让奴婢转告殿下,以后您就睡在前院。”
像什么勋贵世家,有主君住在前院的规矩,平日里不想去后院了,就自己在前院,她在前院一直有一个房间,是她之前让小北收拾出来的。
沈流年怎么又帮她收拾一个房间,难道要分房?
云丞淮猛地起身,“去正院。”
她必须得问问沈流年,好端端的干嘛要分房。
谁家新婚小伴侣分房睡啊,她们成亲还没一年呢,她来到这个世界才一个多月,怎么就分房了。
她快步往正院走,小北忙追上来道:“王妃还说,您反对也没有用。”
“她怎么知道本王要反对?”云丞淮停下脚步轻哼一声。
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要分房睡,那可还行,原本有没有借口的,还能一直待在正院,她们要是真的分房了,那她没有正经理由,没事肯定不能再去正院。
不过,要是她跟沈流年的关系有进展,没有正经理由也可以去正院,她可以不正经嘛。
跟夫人有那么多不正经的事情可以做,不必局。
但她现在跟沈流年的关系,还只是表面上的伴侣罢了。
不行,她必须要争取,绝不分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