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懿手扶着陈巧云往家里走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陈巧云倒是侧头看了梁昭懿几眼,能看得出来,她有话要说。
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回去,到底是没说出口。
梁昭懿主动开口说道:“妈,你真的别担心,以后我们再也不去看人眼色,我也不会再让你受气,我一定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稚嫩的语气说出这样成熟的话语,倒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陈巧云忍不住笑起来。
一笑就又开始咳嗽。
梁昭懿伸手在她的后背轻抚两下,继续说,“你现在身体不好,别老出来走动,好好躺在家里,要是觉得闷的话,我给你讲故事听。”
话音刚落,陈巧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绪明显就变得低落起来。
梁昭懿也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怎么了?”
陈巧云摇摇头。
沉默半秒,这才开口说道:“你爸以前也爱给你讲故事,讲的那些故事你最爱听,一听就入迷,就要缠着他继续讲。”
说到这里,可能是想到以前的事情,嘴角也扬起浅浅的弧度。
“以前……”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昭懿冷着脸给打断:“妈,你还提他做什么?”
对于这个便宜父亲,梁昭懿是一丁点儿的好感都没有。
一个抛妻弃女的死渣男而已!
临走前说得信誓旦旦,说好了回城之后安顿好就过来接她们母女过去,嘴上说得那么好听,但事实呢?
事实就是他一回到城里,就把糟糠妻忘得一干二净!
说起来也是,梁言城和陈巧云的结合原本就是瞒着他父母的,他的父母可能都不知道他在这里结了婚。
有家庭的知青是不能回城的,梁言城为了能回城,跟陈巧云办了离婚手续,现在他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单身,一点儿也不耽误他找新女朋友!
城里姑娘多娇俏水灵,哪里还记得病恹恹的“前妻”?
说不定现在早就已经娇妻爱子在怀了!
一想到这里,梁昭懿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要是梁言城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给他一个大逼兜子。
只是,京市距离他们这边数千里远,坐火车都要几天几夜,想要见上一面真的是太难了。
梁昭懿打心底觉得,陈巧云这么好,又温柔又善良,梁言城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她!
“昭懿,他是你的父亲!”陈巧云的声音有些严厉,“外面的人不了解他,你还能不了解他吗?”
梁昭懿侧头看向陈巧云。
确实,她脑海里关于梁言城的记忆全部都是好的。
在原主有限的记忆里,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特别高大,关于父亲的记忆都是美好的。
梁言城在的时候,对陈巧云母女俩确实很好。
他文质彬彬,相貌堂堂,一股书生气,在乡下一众泥腿子里,那就像是天上的谪仙似的。
因为有文化有干劲儿,所以被大队安排到了合作医疗社跟着两个赤脚医生一起学习,经过培训和考核之后,成为一名正式的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不是坐班医生,也是要下地干活的。
一边干活一边给人看诊。
当然看诊也是不收诊金的,只是年底大队分红的时候待遇会比一般社员好一些。
忙起来的时候,要去很远的地方出诊,可能几天都回不来。
只是,他不管多忙,回来的时候总会记得给陈巧云母女带东西。
哪怕就是别人给的一块最普通的红薯饼子,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带回来给她们母女吃。
陈巧云的身体自从生完梁昭懿之后就不太好,梁言城就不让她干活,家里家外的活儿都是他包的。
梁昭懿刚出生那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是梁言城一手操办的,身高将近一米八的男人瘦的只剩一百斤。
那一段时间,村里人都是闲言闲语,说陈巧云又娇气又懒惰,什么活儿都不干,把自个儿男人折腾得跟个皮包骨头似的。
只是,不管外面人怎么说,当事人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活自己知道,只要他们自己过得好,别人怎么说又有什么关系。
外面的那些女人虽然嘴上骂着陈巧云,但一个个的心里不知道多羡慕。
陈巧云以为这样的生活能持续一辈子,只是没想到也不过才十年而已。
梁言城走之后,不少人就上门来冷嘲热讽。
他们阴阳怪气地表示,陈巧云就是没本事拴住自己男人,把男人压迫得狠了,又不能给男人生个儿子,这要是还能想着她才怪!
回城之后杳无音讯的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连在乡下的儿子都不要,更何况一个丫头片子?
这年头,子女的户口都是跟着母亲的,到时候就算带到城里去,上学工作都不好办。
还不如就让他们待在乡下。
梁昭懿没接触过梁言城本人,但她见过太多太多的渣男了。在她看来,她们母女俩只是因为对梁言城的滤镜太重,所以压根没法接受他是一个死渣男。
梁言城要是真的像她们想的那么好,为什么不回来接她们?
“他心里要是真的有我们?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接我们?”梁昭懿沉声问道。
陈巧云嗫喏两下唇角,想要说些什么来辩驳,但是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最后只能讪讪说道:“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梁昭懿冷笑:“就算真的是有什么事情,总不能连写一封信的机会都没有吧?”
陈巧云不说话了,可能也是有些生气,径直往前面走去。
梁昭懿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妈,他不会再来接我们了,我们忘了他吧?”梁昭懿说道。
话刚一说出口,陈巧云的面色顿时变得狠厉起来,一只手高高挥起,作势要打她。
“他再不好,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生你养你,对你那样好,把你当宝贝疙瘩一样宠着,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你有什么资格!”
话说到这里,她眼睛一红,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直掉。
只是那高高举起的手,到底是没打下来。
梁昭懿有些怔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