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华跟着宋衣葵走过了长长的甬道,看宋衣葵一下子的把她身后的两个尾巴甩得干干净净,她看着月色下宋衣葵的背影,一恍惚,她一瞬间似乎就梦回了前世,看见宋衣葵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上一世宋衣葵不仅死得格外的惨,而且悄无声息。
也是司空枕留了个心眼给宋衣葵点了个磈灯,才知道她的死讯,大家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司空枕一身沉寂的抱着已经死透的宋衣葵。
宋衣葵被虐杀致死,很难说不是仇杀。这辈子霓华想过防范,但是不知如何下手,只能日夜不停的在师父的耳边念叨,毕竟宋衣葵的死怎么看都是上一辈的恩怨,这恰好是霓华的空白领域。
看着跟小影子似的一步一趋的跟着自己的霓华,宋衣葵沉默片刻,推开门的时候,她回过身来,轻轻的点了点霓华的眉心。
霓华满头的思绪在宋衣葵温润的指尖中,顷刻间散开了,她回头扯了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上辈子这cp她是磕过的,她打心底的把宋衣葵当成了自己的师娘。
进了屋里之后,宋衣葵毫不忌讳地下了多重的结界,低头,她闲情逸致的用白皙纤细的手指执了香箸,轻轻拨弄错金博山炉。
霓华见此地安全,便也徐徐的同宋衣葵将这因果道来。
“竟然真是你师兄?”宋衣葵给霓华倒了一杯茶水,听闻了也很惊讶。“我熟知你师兄的人品,正道魁首养出来的徒弟,我想,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所以,宋衣葵也和霓华陷入了同样的误区,认为这不过那些人是乱泼的脏水。
宋衣葵没想到当初司长云真的在现场,且旁观了整个作案现场,最后还给她发了求救。宋衣葵当初收到了那微弱的不可计的灵气之后,只当是当初参与屠杀凌云派的人之中,有人良心有愧,行了一桩善事。
“姐姐听说过一梦浮生吗。”霓华语出惊人。
宋衣葵手中的茶盏忽然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她迅速的的用灵力托住,却有几滴不小心溅到了她素白的衣裳上,留下了一片污渍。
梦浮生,一种食之能让人形如傀儡的秘药,早已在九州绝迹。
“听说唯魂玉能解。”霓华自顾自的说道。“怎么会这么巧呢?”
“谁告诉你这些的?”宋衣葵静静的看着霓华,仿佛要透过她看见她灵魂似的。
听宋衣葵这个语气,霓华就知道她当真知道此事。
霓华十分好奇宋衣葵的身世,作为女主的直觉,她隐隐的有一种预感,或许宋衣葵的身份才是解开前世所有谜底的关键。
“听说姐姐以前出自修仙界的顶级世家。”霓华曾经听着师父含糊其词,她只能夸大了其说。
没想到却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宋衣葵抿了抿唇角,她看着霓华陷入沉思。霓华的身世犯不着与人勾结,况且她从小拜师玄天派,抛开和司空枕的交情,霓华也算是她看着长大,这些陈年旧事也没必要瞒着她。于是,宋衣葵带着些不自然的说道,“你师傅连这都和你说了?”
“如今,这天下谁知宋家?”宋衣葵手中拿着帕子,就用这一方白绸,慢慢地、仔细地擦拭着自己方才溅了点茶水的左手,眉目之间的漫不经心,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魂玉”便是出自宋家。当年宋家有一位炼气大能和药王谷的人打了个赌,说要解这天下无可解的毒。估计当初研制出这毒的人,也不会想到这世间当真有这么无聊的人,会不惜代价取天灵地宝,练出一方灵器解毒,就为了一个赌注。
霓华心神一颤,眼神暗沉的看着眼前带着几分阴暗色的宋衣葵,她整个人像一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是宋家,她这一位未来的师娘的身世竟然是出自百年前的顶级修仙世家宋家!
顶级的修仙世家,先有宋家才有席家。
也就是说,席家是在宋家被灭门之后崛起的。
宋家是炼器家世族,之前背靠着玄真派和玄天派,宋家灭门后,玄真派的这一脉便没落了,玄天派则另找了新路子发展。
之后席家踩着宋家上位,投靠了第一门派,才有了第一门派固若金汤,百年不动摇的地位。
这也是为什么作为宋家的最后一代传承人,宋衣葵死活都不会去第一门派。宋衣葵当年在尸山火海爬出来,她那时就怀疑,自己家族灭门很有可能就是席家勾结了第一门派干出来的事情。
而如今第一门派任一秋完全是踩着席家上位,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但可惜的是,百年过去了,修仙界早就没有听说过什么炼器世家,也早就没有了宋家的什么事,但是,为何宋家的后人,这平平无奇的修为的宋衣葵还会遭到追杀。
霓华陷入了不解和困惑,她鬼使神差的又一次想到了那一个“成神”的理论。
霓华努力压下内心深处微妙的恐慌,她告诉自己是想多了,语气尽可能地不表现出异样。
“听说第一门派的宝物失窃,江湖中便有传言,集齐四大宝物即可成神,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当真如此,我玄天派也有一宝,那便是守山大阵的——魂玉。”
“若当真如此,我们岂不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呵。”宋衣葵手中的动作一顿,冷冷的笑了一声,“四大灵器出自我宋家人之手,若是真的,当初宋家那一位成神的老祖怎么没有料到他的后世子孙,不仅没成神,而且还落到个灭门的凄惨下场。”
霓华按耐住自己狂跳的眼皮,修仙界的四大灵器,竟然是出自宋家人之手。
四大灵器之首,便是宋家的传世之玉,据说百年前,宋家的老祖就是吸收了灵玉的光环,通过此法成神。
但这只不过是传说中的事情,连宋家自己人都没有当真。
如果,这个理论成立,而此玉在宋衣葵的手中,那么,宋衣葵上一辈子的死就变得合理。这也怪不得,师父司空枕这么强的人,最终还是死于他们之手。
看着宋衣葵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令修仙界掀起一番狂风大浪的话,她鬼鬼祟祟的左右环视了一圈,“姐姐,你这地方安全吧。”
“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谁当真了呢。”宋衣葵再次谈起百年前的旧事,她掩下了自己眼底的心霾,望着一杯茶盏出神,屋子里头柔和的灯光在她的身上打下一层柔和的阴影,投在地上的影子长长的又扭曲的横陈在地阿阶上。
霓华张了张口,她沉默了许久。
有时候老天爷让她阴差阳错地知道了某些事情,并不是因为要设置难关让难过,而是它看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霓华也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可是后世所验证的种种事情都在代表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就跟这四大灵器有关。
谁能想到呢,一个简简单单的寓言,竟然真的有人真的把它当成了圣言!并且还战战兢兢的布了百年的局,疯了一样的想成神。
霓华疲惫的饮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二周目,但是她看着宋衣葵,犹豫了好半晌,浓长的眼睫颤了颤,一个大胆的念头跳出了脑中,她小心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宋衣葵的手。
宋衣葵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看霓华的目光越过虚空落在自己身上,那深沉的根本不像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女孩的眼神。宋衣葵惊了一番。
霓华用一种寓言的手法,她同宋衣葵讲了自己的前世所见所闻的种种。
短短的几盏茶的功夫,霓华自然不可能事无巨细的讲,她只是挑着几个重大事迹讲了讲,好像是没有关联,可是将他们拼凑在一起的时候,又有了眉目。
“你是说,守山大阵的魂玉被窃取,锁妖塔倒了,玄天派……灭门了。”宋衣葵顿时感觉到不可思议,“小花,你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宋衣葵以前听说有人修炼的魔怔了也会陷入梦中不可自拔,混淆的现实和梦境,她担忧的看着霓华。
当初宋家因为内斗严重,后来家族出了恋爱脑招了白眼狼,内忧外患之下,一切都有明确的预兆,被人里应外合一顿操作,倒的不冤。但是玄天派不同,玄天派不同凌云派全门上下不到百来人,玄天派光拿司空枕这个正道之首,就是一座越不过的大山,再加上玄天派那个个修为高深的长老及一众优秀的弟子……
霓华叹息了一声,若不是经历过,她也没有想到,诺大的一个门派,说倒就倒。“你说我师父啊,我师父先死了。”
“大逆不道!”宋衣葵听到此处,目光冷了冷,虽然她和司空枕未曾互诉衷肠,但是司空枕是她的逆鳞。
“姐姐不信,我刚开始……也难以置信。”霓华转了转了自己的茶杯,她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宋衣葵。
宋衣葵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眼皮跳了跳,突然问道,“我……结局如何。”
“你比师父先死。”霓华望着宋衣葵,直言不讳的说道。
虽然经过了蝴蝶效应,这一世的轨迹未必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但是霓华还是列举了好几样已经发生过,但是本不应该她知道的事,又列举了好几样未曾发生过的事情,让宋衣葵一同验证真伪。
“这件事,我亲自同你师傅说。”宋衣葵听霓华这般谨慎又认真的说着,心里头已经是信了七八分,毕竟这是修仙界,什么奇门异世没有,周庄梦蝶,虽然听起来稀奇,但仙缘这事很难说得清楚。
思虑再三,宋衣葵两目深静,她皱下眉头之后,将责任揽到身上。
于是,霓华转着通讯玉,最终放弃了直接和师傅联系,她当着宋衣葵的面,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暗示,把自己的推测告诉给了师兄,让他和剑冢的老道人商议。
宋衣葵搭着眼帘。
霓华向来认为自己不够聪明,所以,她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之后,自然是把决策权交给那一些能够决策的人来处理。
霓华自从重生回来,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阴霾,在经过一番诉说之后,总算是散了一些。
临走的时候,霓华向宋衣葵询问道,“姐姐,凌云派……那孩子还活着吧。”
宋衣葵沉闷的点了点头,因为怕惹祸患,她救下来那孩子之后,马不停蹄地将人送往了八百里之外的一个旧友的手中,那家人慈善,会好好待那孩子。
两人分别的时候,宋衣葵留下了那家人的地址。
霓华抬头看着外头的月色,徐徐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
同样一片阴沉的天空下,席延提着灯徐徐的走过台阶,往日热闹的妖宫分部之一的地下暗室,此刻一个妖怪也看不见了。
席延身后默默跟着的依旧是对妖界忠心耿耿的秦公。
他们此行就是为了处理和魔教的交易,上一任的魔教教主去渡劫的后突然消失,生死不明,魔教一片内乱,新一任的魔教教主殷勤地派人来同妖王联系联系,并许诺了许多的好处。
妖王秦无双对于联合魔教攻打修仙界的主意不以为然。但是秦无双想要两头吃,所以他一边假面答应和魔教的交易,一边又同时答应着第一门派的交易。
于是,这才有了魔教的人在修仙界生事,妖界去维护他们同时,又干出抓拿他们这样的自相矛盾的事情。
加上秦无双血洗了妖宫之后,这次巡逻的时候大意,被人里应外合一顿暗算,受了点伤,于是,秦无双便给席延出了个难题,让席延亲自去处理此事。
除此之外,出发之前,席延还领了一个秘密任务。秦无双除了想要两头吃,而且秦无双更想要知道魔界准备窃取的那个宝物究竟有何用处,于是,鹬蚌将争,渔翁得利。
席延表面积极暗中一直在划水,但魔界的人和修仙界的人已经自发的斗了起来,至于丢失的鉴灵玉,席延有了线索,但是他不打算追踪。
自从在地城同师姐分别之后,席延特意的支开了秦公,他未曾和秦公说过自己的软肋是师姐,但是事后席延捕捉到到了秦公同的线人沟通之后,席延看着截下来的手中的纸,他若有所思。
席延曾经和师姐说过,秦公是可靠的,其实是骗人的。秦公始终是忠于妖界,不是忠于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