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想在海上飘一辈子?”霓华看着快熄灭的灯,又拿出了自己的琉璃灯。“我们在这海上没有遇到危险和攻击,应该是这个灯吧,我这盏灯管不管用?”
“不管用的。”席延笑了,“海上航行的灯本身就是用海妖的尸骨做成。”
席延手臂一动,打蛇上棍的抱着霓华的腰肢往上游移,“师姐,你飞行器修好了吗,我没有飞行器,你载我一程。”
霓华看席延连姿势都准备好了,低头看着他无辜的模样,嘴角一抽。“让我猜猜,船上有药人,海妖为什么会攻击船,因为那药人之中有他们要找的人物?”
“师姐真聪明,船上妖气冲天,又能引起海妖疯狂攻击,我猜是海妖的头目被猎杀了。”席延笑了笑,“海妖凶残无比,师姐猜猜谁有实力这么做,第一门派要找机会洗清他们的罪名,把罪推给妖物自然是好的。”
“而且,师姐,你看你的好师兄没有选择你的话,不是很明智吗?
他们报复的对象从始至终都是他呀。”
霓华若有所思,她对司长云没有利用价值,司长云救的是师玲弃了她,因为师玲是一个很好的盾牌,各方的暂时不敢对师玲下手,毕竟师玲是圣境钦点的下一届圣女。
“师姐,换个角度想,他没把你卷入局,他心里有你,你心里是不是好受点?”
他们都是替死鬼呢。
而且那些恶人就是想让司长云有一个非常惨烈的结局,让修仙界的人知道敢管这件事情的下场。
霓华一怔,心里却是想到,幸好司长云是男主。
别人不想干的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好受些,怎么会好受呢,那些恶人真该死啊。
“我喜欢正直有担当的人。”霓华想起了丹炉里的烈火燃燃,笑看着眼前的执着的想要得出一个答案的席延,她给席延定下了死刑。
席延胸腔中那些翻腾的情绪不止,那些美好的品质和他完全都不相干,无言的酸涩盘亘在他心间,侵蚀着他的骨肉皮肤。
他看着风吹起了霓华鬓边的发丝,看她脊背挺直地立在那里,宛若霜雪中仍旧屹立的松柏,看她转过头去,坚定的望着前方的背影,席延有一刹那的触动,随机抿了抿唇角,带着一丝不服气的呢喃着。
“师姐,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成为那种人。”
那种她向往的正直的人。
话说出口,席延眼神恍惚了一瞬,想起了他逃出红岭小镇的时,那个帮助他逃跑的那个药人抓住了他手上说的那一句,“邪不胜正”。
霓华怔怔的看着他,屠龙少年,终究会成龙吗。
霓华突然有些感觉自己看不透他,她近几天一直频繁的梦见过往,梦见杏花开满的巷口里,师弟温柔的笑容,梦见了雪山上比剑,他当年和自己说的话。
本来该遗忘的,却一字一顿那般的清晰。
上一世,真的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样吗。
“师姐,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成为那种人……”
霓华又一次恍惚,不相信说出这般坚定的话的人,一直追随在自己身后的师弟,会是那样的人,会不会,真的是另有隐情。
怀疑一旦开了个口子,便是覆水难收,很多我们所认为的真相,会在一遍一遍的反思中,一遍一遍的推销中,会在一丝丝的蛛丝戏蛛丝马迹中被推翻。
霓华看着席延。
“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刀下所杀的人都是该杀的人,而不是无辜人的血命。”
“我听师姐的。”席延认真的,要带着点不安的看着她,他缓缓地收紧了手里的一盏灯,正在觉得手里的灯盏温度烫手的时候。
霓华笑了一下,“有些事情,你只需要去做,并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从来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师姐,飞行器修好了。”席延打断她。
霓华也轻飘飘的将这个话题接过,那时的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触动,决定了此后他们的命运。
一阵海风吹过,船剧烈的摇摆了一下,霓华条件反射的挡在他的前面,教他使用飞行器。
在海上航行最重要的是有方向,她拿着一个破旧的指南针,指了半天。
“嗯,我教你用。”
黄昏落在海平线上,残月慢慢的升起。
飞行器被打了之后,霓华无可奈何的在海面上飘着,朝着海岸边的方向靠去。一阵阵的风浪刮着,他们身上能用的东西全都用尽了,灵力也快消失殆尽。
霓华望着修为比自己低的席延苍白的快蜕皮的面色,无可奈何的靠近了他一点,输送了点灵力给他。
月亮西沉,黑夜笼罩在整个海面上,危险如期而至。
霓华手握着灵剑,在海中厮杀,在一片的猩红之中,霓华潜入了水中,拽着他逃跑。不知名的危险从四面八方袭来,最后霓华拼尽全力用了支了个结界任由海水抛到不知名的彼岸,却如同死鱼一样被拍到了岸上。
霓华从昏昏沉沉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了家徒四壁的屋子,很久没有看见过这般苦难的生活了。她迷茫了一瞬。这是哪?
低头看着自己新换上了衣裳,拿起了自己的剑,霓华看着手中的通讯玉完全没有信号,鼓捣了一阵,便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吱吱”声,霓华看到了一个着看起来十分淳朴的中年妇女,她穿着半旧的衣裳,手上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半盏茶的功夫,霓华总算明白了,他们如愿的飘在了岸边,被前去打鱼的渔民给救了。
妇人很是热情,看着她,眼神一亮。“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霓华回过神来,不太自在的接过了她手里捧着那一个盛着黑乎乎液体的一个缺了个口的的碗,她不敢喝,笑着和妇人打探消息,她低头的时候注意观察到了中年妇女手指上的皲裂。
凡人?
霓华的警惕心稍稍的放松了一下,同他打听席延的消息,和此地的状况。
妇人称此地是归墟。
霓华眼皮子一跳。他们方向错误,已经飘离了圣境,反而到了妖界的地方。归墟是当年三界大乱的时候,妖界和修士息战后签订的协议划分的秦岭淮河线线,所以归墟也因此成为了一个三不管的地方,是个灰色地带。
他们此时再去上路的话,恐怕就得走专门的传送阵。此地荒山野岭十分的偏僻不说,而且靠近妖界地盘,能不能要找到传送阵都是个问题。
霓华十分的头疼,圣境比试半个月之后就要开启了,按照他们本来规划的路径,从玄天派按照乘着飞舟过去圣境只要五天的距离。
现在他们飘到了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能不能赶过去都要悬,没赶上考试,相当于弃权。
霓华一叹,一边使用着心魔誓感受着席延的动向,一边问着妇人席延的消息。他们灵力耗尽,陷入了昏迷,昏迷前和他绑定了,他们分散了也不会离的太远。
“姑娘,你说的是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吧,他就在隔壁。”妇人笑得很和善。
霓华起身,和妇人解释了两句,便马不停蹄的过去看席延。
隔壁同样的漏风的屋子,几块木头搭起的床,推开门一眼可以看到苍白面色的席延。
霓华看着昏迷过去的席延,他安睡的时候倒是挺安分的。
霓华走近,拍了拍席延的脸庞,她看到了席延胸口没怎么处理的破洞,整个人像布布娃娃一样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良心难得的愧疚。
也不知道是否在船上的时候和他讨论人性的光辉影响到了他,他似乎对于舍身取义的救人十分的热衷,光是在海上,他已经救了自己两回了。
霓华感觉到心疼又好笑。
她低头给席延整理伤口。
霓华检查了一下席延身上的物品,皱了皱眉头,好古怪呀,他们竟然没给席延处理伤口,却给自己换了衣服,她摸了摸自己手里的储物戒。
霓华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剑,难不成是他们打了坏主意,但是却没本事?还是单纯的,因为太穷了,没心思救治?
霓华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因为刚给他处理好伤口之后,她发现了外头有一道窥探的目光,不久之后,她听来了微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不动声色的设了个小结界保护席延,随即的追了过去,却发现蹲在角落里的是两个小不点。
霓华躲在边上,听他们嘀嘀咕咕。
“阿兄,他们看起来很有钱。”
“衣料很珍贵,不知道他们身上有多少灵石。”
“打什么主意呢?你看到他们背上的剑没有?说不定他们是修士。”
“可那男的看起来快死了,等他死了之后,灵石不就我们的吗。”
“可那女的看起来和他们一伙的。我们还没动手,说不定我们一家会被她砍死。”
“可是我刚刚看到她给阿娘灵石,那么大块的灵石,我们得不吃不喝,攒下多少个月才有啊?”
“阿兄,阿娘说让他们带我们出去,到时候我们两个休了仙。要多少灵石没有?”
“修仙,我们没有修仙天赋怎么修啊?”
“反正阿娘说他们是修仙之人,没有天赋当然也可以修啊。”
“可是,我们走了,阿娘他们怎么办?”
“等我们挣了钱回来看阿娘。”
霓华看他们确实是凡人的孩子,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没影的事情,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霓华重新的回到了那一座木屋,这里靠近妖界,后山也不得给打猎,这里的海面汹涌也不适合打鱼,所以他们是靠什么维持生计。
很快,霓华就知道他们是怎么维持生计的,灰色地带,每天会有很多人在干架,打架的人多了总会有人死,死了之后,归墟附近的土著居民就会把那些尸体给拖过来。
如果死的是妖的话,他们就会将他们用秘法打成原形烹饪而食。
如果是人的话直接处理掉。
这山上住着两三户的人家,但是他们几乎不怎么走动。
霓华收回了自己的灵息,若无其事的倚在床头打坐。不久后,妇人敲了敲门,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霓华,“我们烤了点东西,姑娘,你们要吃吗?”
霓华摇了摇头,推开门,看着远处的小火堆,看他们在考妖兽的尸体,她没有走过去。
妇人小心翼翼的看着霓华身上背着的剑,又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怕她责怪自己非常残忍,留下不好的印象,叹了一口气,“姑娘,你莫怪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山里的壮丁出海被海妖给抓了吃了,因为海妖横行也捕不到鱼……我们又是孤家寡母的。”
“你们和我说说什么情况?”
归墟一带的背靠着山,最先定居在此地的人本来就是猎妖为生,不知道何时起,那些妖物突然发生了暴动,灵力大涨,把村里的壮丁都被吃掉了之后,留下了这些老弱妇孺。是因为这里有个小结界,所以他们迁徙在这里,避过妖物的干扰,再远的地方却走不出去了。
“你是说妖物暴动?”霓华抱着剑,看着山脚下的小结界。
果然,妖物和人修一直都有勾结。
霓华突然发现席延手指动了动,低头看去。
“师姐。”席延虚弱的睁开眼睛,抓紧了她的衣袖,好像生怕她跑掉了一样。
霓华看着席延半眯着眼透着清明的目光,嘴角一抽,“别装,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呢。”席延扫了屋里一圈,眼神带着点别样的意味。
“你都不用问,这是哪吗。”霓华看他流程都没走完,吐槽道,“你对你这里似乎很熟悉。”
“忘了告诉师姐了,我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席延垂下了眉头,从这么远的海域飘到这里,当然不是意外。
“你生活过的地方真多。”霓华看着席延毫无愧色的模样,很难不去怀疑他是否故意把自己转到这里来的。感情是教他怎么在海上生存的自己,又愚蠢又可笑,摆明了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嗯。”席延犹豫了半响,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该不会不知道圣境入门考试吧?”霓华叹息。
席延看霓华记挂着此事,而不是记挂着师兄,笑了一下,“师姐以为我们过不去,他们就过得去吗?”
“师姐,我收到的内幕消息,关于千丝残毒制作的部分名单泄露,名单上的人惶惶不可终日,只要司长云一日不死,他们就必有后招。”席延眨了眨眼,灰色的瞳孔慢慢的变成了一种躁动不安的红色,他按耐不住的动了动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