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儿家不懂事,生了这份心思,怀有梦想,可以理解,但李娇身为妇人,看过也经历过,怎么还会抱有这样的幻想?
“我也只是希望如此罢了。”李娇叹道。
她当然不会像未出阁的姑娘一般,将事情想得这般简单,只是这样是最理想的状态。
当娘的,自然要为自己女儿着想谋划。
秦尧摇摇头,“若殿下有这份心思,怎么会等到现在?况且,殿下身份尊贵,不是我们可以高攀的。你想让女儿高兴,出发点是好的,但若要一生顺遂过得幸福,还是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才行。”
到时候就算受了委屈,娘家人也可以为她撑腰。
可若是高嫁,他们可就一点话都插不上了。
李娇有些烦闷地合上账本,“这个我知道,近来也一直在提醒方若,不过婚姻大事,总得小心谨慎才好,急不得。我慢慢帮她相看。”
“你多费心。”
秦尧说完,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起身走到床边,褪了鞋履,准备就寝。
“诶——”李娇突然出声。
秦尧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她,“还有何事?”
李娇:“方若的事情暂且有了解决之法,那庸儿呢?”
“庸儿自小主意大,一早就说过婚事不要我们插手安排,再说他年纪尚轻,不用着急。指不定哪天上街回来就跟我们说看上了哪家姑娘,要我们去提亲呢!”
李娇干笑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庸儿性子太过冷淡,我都怕他不会喜欢姑娘家。”
秦尧反驳,“那只是跟我们这样罢了,同龄人定会有话聊。”
“懒得跟你掰扯这些,”李娇嗔道,转了话头,“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庸儿的婚事不急,那入仕之事呢,也不着急么?
丞相家的范公子和他同岁,都入朝为官了,虞家虞子任也在宫里做事,庸儿书读得不差,先生都夸赞他是栋梁之材,可他自回京后,还一直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跟外出游历时没什么两样。不是在院子里看书养,就是外出游玩,你就这般放任他?”
李娇提起这个就心焦,“虽说咱家不少吃穿,便是供庸儿一辈子也无不可,但我心中就是不甘。”
她既不想庸儿被别人当棋子,又不想他才华无处施展,实在恼人。
秦尧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沉默片刻,说道,“庸儿志不在此,他愿意纵情山水也没什么不好。现在朝中局势不明,派别相争,可不是好玩的,他现阶段的状态最好不过了。”
即便秦庸现在有心入仕,秦尧也会提醒他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李娇蹙眉,“朝中局势我不懂,但我知道,这定不是短时间能稳定的,那咱们就一直等着?”
“说不准啊,”秦尧叹了一声,“也许是一两日,也许是一两月,也可能是一两年,谁知道呢?”
这种纷争,从来都是细节处取胜,就看何时何地,何人不小心拨动那一根弦了。
秦尧今日本就有些乏了,此刻更是困倦,“不说了,睡觉吧,明儿还要早朝呢。”
李娇见此,也不再多言,“行,你快些休息,我再看一会儿就睡。”
……
今年的夏日似乎格外长,又格外闷热。
从清晨睁眼开始,太阳便炙烤大地,直到落日后方才停歇。
南蓁坐在四处通风的凉亭里,靠着太师椅吃西瓜。
旁边的铜牛里放着冰块,冷丝丝地冒着凉气,冬月还在不远处摆了个自制风机,手一摇,便将凉气呼呼地朝南蓁的方向吹,在盛夏中偷得一丝清凉。
“别摇了,你也过来歇歇吧,吃点西瓜解暑。”
听到南蓁的招呼,冬月抹了一把汗,小步跑了过去,“娘娘,还要吗?井里还冰着一个,您要的话我现在去捞上来。”
“够了,吃饱了。”
南蓁将剩下的半盘西瓜推到她面前,“很甜很脆,你不是说喜欢吃吗,都给你了。”
“嘿嘿,多谢娘娘。”
南蓁笑了笑,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片刻后,她突然问道,“阿婧最近都没回来吗?”
冬月摇头,“没有,一直没见着人。”
南蓁眉毛微拧,她这几日早出晚归,没碰着人,还以为是时间不赶巧,一直错过,没想到阿婧根本没回来。
“娘娘,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啊?”
“应该不会。”
阿婧才来京城几个月,认识的人不多,也没有仇人,想来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无法脱身。
南蓁虽是这么说,但心中多少有些不安,预备再等两日,若阿婧还没有任何消息,就派人找找。
彼时,城西的一个陋巷里,有一头戴斗笠的灰衣女子正快步走过。
阿婧准备穿过这个巷子往主街道去,在街角搭个顺风车到宫门外。
这几日在外奔波,马不停蹄,人都要累死了,天大的事,也得等她睡饱了再说。
甫一踏进巷子,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她瞬间警惕起来。
陋巷中,除了几个休息躲太阳的乞儿再无旁人。他们面前摆着结了污垢的残碗,身侧放着日日夜夜被磋磨后光滑无比的竹竿。
听到她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
阿婧不动声色扫过几人,不经意间和其中一个对上视线,一碰即离。
看似再正常不过,但阿婧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蹙了蹙眉头,将斗笠拉低了些,转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