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至多还能活一旬

两人商量着走远了,浑然不知这番“秘密交谈”早已被院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南蓁扬了扬嘴角,稚嫩的声音犹在耳畔。

十来岁的年纪,最是贪玩,他们成日待在谷中,每天采药,学习药理,劈柴挑水做饭,也没有别的玩闹之处,时不时逗逗那些不怀好意想要闯进神医谷的人,便算是乐趣了。

先前她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孩子,冷清得很,现在却添了几分烟火气。

“娘娘?娘娘?”

飞流的呼声将她的思绪扯回眼前,“何事?”

“那边有藤椅,您过去休息会儿吧。”

方才见南蓁眼神有些发愣,还以为她是昨夜没休息好,累着了,所以出声说道。

南蓁不知萧容溪那边要多久时间,也没有拒绝,径直走过去,半靠在躺椅上等。

药童端来了茶水和点心,又步子轻轻地退去。

南蓁抬眸看着天上随风游移的白云,一看,便是一整日。

药童几度进出房间,拿着草药和器具进去,又端着血水出来,里面已经点了灯,却始终不见易泓和俞怀山出门。

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心跳怦怦,声声叩动耳膜,手边的饭菜已经凉了,南蓁也没吃上一口。

“呼——”

就在南蓁再度深呼吸时,突然听得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很快,易泓和俞怀山相继而出。

诊治一天,两人脸上都带着倦色。易泓青白色的衣裳沾了血,格外扎眼,仿佛仙人被拉入了凡尘。

而俞怀山眼底除了疲倦,还带着一丝无奈。看向南蓁和飞流时,嗓子堵得厉害。

易泓看看南蓁,又瞧着不知如何开口的俞怀山,主动开口道,“还是我来说吧。”

对俞怀山而言,萧容溪是他愿意一生追随的主子;但对易泓而言,这就是个前来问药的病人。

死亡面前,无问何等身份。

“南疆蛊毒乃独门秘术,神医谷并不擅长解此毒,先前怀山所用之法,只是治标不治本,现下毒发,我们仍旧无法根治。此次蛊毒来势汹汹,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至多……一旬的光景。”

易泓叹了口气,头一次这般无可奈何。

他是医者,却并非神仙。

人人都以为进了神医谷便能治百病,而只有真正施医的人才明白,人体奇妙无比,毒理、药理高深,一个人终其一生,都不能完全窥见。

“一旬?!”

飞流压低声音,重复着这句话,紧攥拳头的同时,眼底也蔓上了血丝。

数着日子,瞧着陛下生命逝去,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南蓁脑子嗡嗡响,“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易泓:“神医谷没有办法,唯一的法子,还是找到那个会解蛊的人。”

对方能种蛊,自然就能解蛊。

不过这法子,说了约等于没说。

若能找到会此秘术的人,又哪里会遭遇现在的局面?

飞流突然道,“我去找当日在梨园的刺客,他们既然知道陛下不能动用内力,便肯定晓得蛊虫之事!”

说着,转身就要走。

南蓁拦住了他,蹙眉道,“他们不知道陛下不能动用内力,他们只以为我们赶往神医谷,是陛下被弩箭射中,连俞大夫都无法医治。再者,他们就算知道,现在也被挡在阵法外,进不来,窥探不到谷里的情况,你这一出去,岂不直接暴露?届时,京城那边会立刻爆发危机。”

飞流的心情她理解,但她更懂萧容溪的想法。

即便是真的危在旦夕,也要唱好最后一出空城计。

易泓听到南蓁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人已经醒了,进去看看吧。”

“嗯。”

沉重的门窗隔绝了外面的风雪,炭火烧得旺旺的,将整个房间都烘得暖洋洋。

萧容溪身上已经回暖,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他的嘴唇不再乌紫,只余下苍白,整张脸仿佛即将透明隐去,似乎能看到生命的痕迹在他身上逐渐流失。

南蓁和飞流进到房间里,步子很轻,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而萧容溪在两人走近的那一刻,便睁开了双眼。

此时此刻,最平静的人,反而是他。

“方才的话朕已经听到了,飞流,娘娘说得很对,这也是朕的想法。”

他要给远在京城的张典多留两日的准备时间。

“陛下……!”飞流咬咬牙,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容溪扯了扯嘴角,“好了,你先出去吧,把门关上。”

飞流知道两人要单独说话,听令点头,开口,嗓子是干涩的,“是。”

房门关上,院外的脚步也逐渐走远,屋里屋外一样安静。

南蓁没有说话,她走到烛台边,先剪了剪烛光,然后去拨弄炭火,不让其暗下去。随即,她又去检查窗户,不至于太过紧闭,透不了气。

最后,见萧容溪身上的被子滑落,重新捡起,替他盖好。

全程,萧容溪目光都随着她的身影挪动,眼底满是恬淡,其下暗藏眷恋。

“好了,”他开口道,“你打算后几日一直这么手脚不停地忙下去吗?”

他将手拿出被子,拍了拍床边的位置,“坐这儿,我想跟你说说话。”

南蓁欲转身的动作一顿,轻叹一声,依言落座,却垂着眸子,并未看向面前的人,“陛下想跟说什么?”

人前,她可以镇定自若;人后,独自面对萧容溪时,她承认,她心是慌的,所以需要不停地做事,做一些琐碎的事情,来缓解这份慌张,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继师父离世后,再一次体会到这般恐慌之感。

萧容溪能看清她的脸,却看不到她的眼神,无奈道,“你抬头看看我啊。”

南蓁默了几秒,睫毛微颤,深吸一口气后,总算抬眸。

但她没有干坐着,而是倾身朝前,将他抱得牢牢的,感受着他的体温——

稍微踏实了些。

萧容溪抬手将她环住,轻抚她的后背,“没事,你方才说得很好,我刚准备表扬你呢!”

“陛下说真的?”

“嗯,什么时候骗过你。”

南蓁顿了顿,“口头上表扬我不要,我要实际的。”

萧容溪:“你说,朕定不会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