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回想起来,昨夜的对话十分寻常,主仆俩一个赛一个淡定,若南蓁不知前因后果,根本听不出这院子里“闹鬼”。
见南蓁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片刻后,樊染总算是忍不住了,问道,“小师父可是有什么疑惑?”
“是有一些。”
南蓁笑了笑,开门见山,“昨日听佳佳说,樊小姐喜欢风铃,这铃声扰动,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吗?”
樊染本以为她会问这些日子自己眼中所看到的“怪异”景象,没想到开口竟是毫不相干的物件,愣了愣,才说道,“我这几日昏昏沉沉的,还真没注意。”
“可有半夜惊醒?”
樊染摇头,“没有。”
南蓁又问,“那这几日是否觉得眼前恍恍惚惚的,像是有什么东西飘来飘去?”
“隐约能觉察到点点黑影,待细瞧去,又什么都没有,”樊染想了想,继续说,“不过前天晚上熄灯时,确实看到有东西从窗边一闪而过。当时佳佳也在。”
她扭头看向佳佳,佳佳立马应道,“是这样的,我因为小时候练过功夫,还一度追出去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昨夜她便猜想,南蓁和楚离应当看出来自己会武功的事情,所以心存疑惑。
现下正好借此机会主动将这事说出来,希望打消对方的疑虑。
却不曾想,南蓁听完后,眼底笑意更深,倒叫主仆俩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呀!”曹月突然惊叫一声,“小师父,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难道一直游蹿在染香院里?”
她望了眼四周贴着的符纸,心中一阵戚戚。
这得是多么厉害的东西,满院黄符都镇不住!
南蓁听到她的问话,笑了笑,出声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待明日之后,就能还贵府安宁了。”
曹月听完后,心总算定了些,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
低语声落在回廊,叫樊染听了个明白。
她没有说话,只垂眸,盖过眼底的情绪。
南蓁在染香院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等到樊染说自己有些乏了,想进屋休息,她便也甩着拂尘,款步离开。
途径一处水榭,见其璧上雕刻精美,池中藻荇纵横,锦鲤自由穿梭,风景极好。
这个时候,楚离应当还没回来,她回竹林小院也没什么要紧事,索性停了下来,准备歇歇脚。
水榭栏杆上放着饵料,南蓁随手捻起一撮,丢入水中,很快,周围的锦鲤便蜂拥而上,将其吞食干净。
南蓁眼皮微垂,看着池面一圈一圈的涟漪,目光稍愣。
忆起方才的对话,她怎么觉得,樊染和佳佳像是串通好的一样呢……
但这背后缘由,她暂未想明白。
正当南蓁
说话的人是樊家的两个小厮,刚干完活,稍微闲下来了,便弓着背,歪歪扭扭地坐在坛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诶,你说这次请的道士有没有用啊?我看他们从昨日进府后,也没什么动作,别又是骗子吧!”
另一人撇撇嘴,“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这道士在入府前就说过还得等两日才行,老爷怕届时找不到人,所以才急急将人请入府中先住着。就算暂时不能驱鬼,也能稍微震慑一下。”
“希望他们真能帮上忙吧,这鬼一日不除,府中便一日不得安宁。”
掰数起来,阖府上下已经有些日子没睡过好觉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跟着受罪。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无奈。
“要我说,小姐也真是可怜。原本婚期将近,很快就能风风光光地嫁进孔家做少奶奶了,现下这副模样,这婚事怕是……”
他压着嗓子,说话声越来越小。
即便没说完整,对方也懂了他的意思,小声道,“前日孔家公子来探望小姐,事后我听前院值守的丫鬟说,孔家似乎对此很是忌讳,虽然没有明言,但看孔家公子的意思,约莫是想取消这段婚约的。”
“虽是人之常情,可对咱们小姐多少有些不公平。先前拼命想结亲的是孔家,现在要取缔的也是他们,真当樊家是好欺负的啊!”
“咱们和孔家本就平分秋色,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孔家要退婚也情有可原。古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事搁谁身上不害怕啊?”
“……”
两人还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南蓁随便听了一耳朵,待他们离开后,便也抬腿回了竹林小院。
不过才离开一上午,院中又洋洋洒洒地飘了好多竹叶下来,楚离搬了张矮桌,在其上架了炉子,煨着茶,颇为自得。
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道,“回来了?”
南蓁没有应声,只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查到了吗?”
楚离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个叫佳佳的丫鬟十二岁就进了樊家,待在樊染身边七年了,樊染对她很好,樊家夫妇也不曾苛责过她,她对樊家可谓忠心不二,不曾有龃龉。”
“所以,”楚离顿了顿,“她没有害樊染的理由。”
南蓁:“也就是说,如果这些机关都出自佳佳之手,那樊染必定是知情的?”
楚离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南蓁眯了眯眼,手腕轻轻摇晃,将今日去染香院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
楚离听完后,一阵沉默,“你说,如果这鬼神害人的论调本就出自樊染和她的丫鬟口中,她们图什么呢?”
看得出来,樊义照和曹月的满心担忧并非作假,樊染不仅要骗过外人,还要骗过最为亲近的父母亲,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南蓁突然想到在水榭附近听到的有关孔樊两家的亲事,嘟囔出声,“退婚?”
“嗯?”楚离没了解到这一层,疑惑道,“什么退婚?”
“我也是听府中小厮在背后偷偷议论,说樊染和孔渊有婚约在身,原本都要定日子了,现在出了这事,自然就耽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