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一介风尘女子,年轻时在院里弹唱卖笑,识得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少年身背大刀,路过了她最好的年岁。
少年和她一样,在世上并无亲人,孑然一身,所以两人格外珍惜这份情意。
每次离开,她都会弹这首曲子给他听,希望他能记住,也希望他能平安完成接下的任务,早些归来。
少年说,等他接下足够多的任务,赚下足够的银子,就为她赎身。
她等到了。
两人找了个谁都不认识的渔溪村,安顿下来,想着终于能过平常日子了,却没料到少年在半个月后,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原来在最后一次出任务时,他中了毒,此毒无解,只剩半个月寿命。
少年不想食言,也不愿让她担忧,直到毒发那天,她才发现不对。
将人葬下后,她也没有离开,就安安稳稳地待在渔溪村,时不时去他墓前清扫、陪他说话,一晃就是三十年,现在想想,竟还有些恍惚。
南蓁瞧着她脸上纵横的纹路,清了清嗓子,“我虽不甚精通此道,却晓得阿婆并未生疏。”
阿婆一愣,扭头看向她。
南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一直放在心里的人,怎么会生疏呢?”
乍一听,似乎是个病句,可阿婆瞬间就明白了南蓁的意思。
是啊,只要人不生疏,曲子又怎么会生疏呢?
“我这一生啊,左右不过两个词,一个是情意,一个是自由,好在都有了。”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短,却足以抵漫长年岁。
阿婆手掌轻轻贴着琴弦,眼皮微垂,说道,“我瞧见你和那位公子,甚是羡慕,谁也说不准往后会有什么变数,既然心上人正好是眼前人,那就好好珍惜吧。”
话毕,手一拨,略显纷杂的琴音登时跃动,顷刻后归于平静,似乎是想要扰碎这份感伤。
“啊呀,有些饿了,去看看你们的那些护卫有没有把我厨房炸咯。”
阿婆起身,将琴重新放好,转身踏出堂屋,去到厨房。
南蓁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迈步跟了上去。
饭后,萧容溪和南蓁收拾好屋子和行礼准备离开,吴大行动不便,暂且留在这里。
临走前,他们给阿婆留了够吃半月的菜果,现在快到冬天了,不容易坏。
银子也给了,但阿婆没收,说她用银子的地方不多,年轻时攒下的还有剩。
马车顺着村口的小路往前赶,奔往下一个地方。
南蓁坐在一侧,透过小窗看着外面掠过的景象,眼神有些发愣。
萧容溪看了两页书,心中却始终平静不下来,索性将之搁在一边,抬眸,盯着南蓁微颤的睫毛,问道,“在想什么?”
南蓁摇摇头。
萧容溪并不意外,沉默片刻后,又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朕也跟那少年一样,你会怎么办?”
“嗯?”
南蓁表情总算有了一丝变化,回过头来看他,“你都听到了?”
萧容溪颔首。
从琴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在了,两人说话也没有刻意收着声音,自然让他听了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