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孙府大门,不多久,就会看到一个小圃,里面栽种了许多名贵的卉。
平日里,朵朵开,争奇斗艳,今日却折了不少。
有的根茎被斩断,有的被压塌,碾入尘土。
圃前,石永带来的衙役和孙府的小厮还在对峙。
两道匆忙的脚步自身后响起,下人们纷纷回头,见到孙智和管家,腰杆顿时挺得更直了。
主人家来了,他们自然也就不怕了。
“石大人这是做什么?”
孙智上前,面色微冷。
他看到站在石永旁边,默默不言的董则佑,眼皮止不住跳了跳。
果然,他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董则佑如今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岂不是说明云山的计划失败了?
只是不知石永现在唱的是哪出,准备牺牲孙家,保全性命,还是另有谋划。
石永原先也不怎么敢和孙府正面起冲突,可现如今站在他背后的人可是陛下,大周谁能盖得过他?
“孙之邈伙同青云客栈,劫持女子在前,孙府管家撒谎,谎称有假冒之人在后。还有挟持县令,帮忙隐瞒铁矿之事,罪无可恕。”
“孙智,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立刻束手就擒,跟我回衙门吧。”
石永说话,中气十足,就连董则佑都忍不住侧目。
孙智听完后,轻嗤一声,眼底似有嘲讽,“石大人,昨儿夜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故意强调“挟持”二字,是想把责任都推卸到他身上吗,做梦!
“做掉巡抚大人,明明是你的主意,你说过,海棠县就应该由你做主,哪怕是条龙,到了你的地方,也得盘着。石大人不会忘了吧?”
石永一噎。
想不到曾经的话,全都成了砸自己脚的石头。
他只顾说得爽快,谁知道有一天龙会真的来?
他偷偷瞥了眼董则佑,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少在这里挑唆,来人,把他抓起来!”
“等等。”
眼见衙役持刀上前,孙智突然出声道,“石大人不要忘了,你抓了我,自己也活不成,彭城那边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此刻,他也不管董则佑在不在场,保全性命为重。
孙府里养了一批杀手,必要时刻,石永和董则佑,一个都跑不了。
石永已经被这句话恐吓了很多次,这次却无动于衷,“彭城赵家,只怕也自身难保。”
他招呼着衙役,“不用啰嗦,直接上!”
孙智大手一挥,房梁四周顿时出现了一排弓箭手,寒芒闪烁晃人眼。
把把长弓皆满引,只要一松手,他们这些人都会被射成筛子。
气氛紧绷到极致。
石永没想到他还藏了这一手,登时冷汗都出来了,怒目而视,“孙智,敢对朝廷命官动手,你是要造反吗?”
“哼,”孙智嘴角微勾,“早就知道你是根墙头草,靠不住,没点准备怎么行呢?”
他眯着眼,看向面前的两人,“今天既然来了,那就谁要不要走——放箭!”
一声令下,衙役慌忙逃窜,石永也忙不迭躲到假山后面去。
只有董则佑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孙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还真以为满身傲骨,能扛得住冰冷的铁器吗?
可话落,却并不见房梁四周羽箭飞来,反倒是他养的杀手一个个如同被射中的大雁,纷纷坠在地上。
而原先他们的位置,已经被新的一批黑衣人占领。
这些人身上的血腥味,完全不是他培养的杀手所能比拟的。
孙智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惊恐慢慢聚集在眼中,“你们……你……”
他看向石永,石永也懵了一秒,而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陛下的人。
“全部拿下,一个也别放过。”
此刻的衙役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小厮没有反抗的余地,孙智和管家自然也落网。
石永带着人,将孙府每一个房间都搜了个遍,将躲在床下的孙之邈和正在佛堂诵经的孙老夫人一并揪了出来。
可仍旧不见蔡宁宁。
来之前,陛下还特意叮嘱过此事,董则佑不敢怠慢,于是问道,“蔡宁宁呢,怎么不见人?”
衙役拱手道,“董大人,全府内外都搜了,没见着蔡小姐。”
董则佑转身问石永,“有密道?”
“下官也不知。”
石永上前两步,死死地盯着孙智,“老实交代,蔡家小姐在何处。”
孙智觑了他一眼,将头扭到一边,并不说话。
有本事,自己找去。
石永气急,甩了他一巴掌,“说不说!”
“呸!”孙智啐了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
等着吧,他已经往上递了消息,彭城那边不会不管的,到时候石永和董则佑,一个也跑不了。
孙智摆明了是块硬骨头,啃不动,石永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孙之邈身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门口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南蓁缓缓走了进来。
董则佑垂手,“娘娘。”
“嗯。”南蓁颔首,步伐不停。
也不在乎这个称谓在旁人心中激起了多大的浪。
她款步行至孙之邈跟前,目光平静,犹如看着一个死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南蓁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一点点用力,“都说十指连心,根根掰断的滋味,你要不要试试?”
她本就是江湖中人,从不讲这些虚的东西。
能动手的事情,绝不废话。
孙之邈一面震惊,一面恐惧,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她捏住的小拇指上。
他以为南蓁只是恐吓,咬着牙不说话——
“咔。”
声音不大,但很清脆。
断得很彻底。
“啊——!”
孙之邈忍不住吼了出来,脖子上青筋毕露。
光是看着,能知道有多疼。
南蓁倒是淡然得很,重新捏住了他的无名指,“说不说?”
“不——啊!”
又是一声哀嚎,痛到嗓音都撕裂了。
石永在旁边打了个寒颤,不都说宫里的娘娘若柳扶风,走几步路都要人扶着,他怎么觉得这位不太一样呢。
不像是气质贤淑的后妃,反倒像从地狱里爬起来收割人命的恶魔。
他当时是怎么敢在公堂之上质问反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