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尧看着红色的裙裾从面前飘过,神色复杂。
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从容的姿态,以及眉宇间掩盖不住的英气,秦尧止不住怀疑,这样的人,真的出自秦府吗?
今日宴会,李娇和秦方若都不曾来,秦庸却到了。
他坐在秦尧身后的位置,左右两边是关系不错的公子哥。
此刻,两人皆不约而同地朝他看来,压低声音,“丽嫔娘娘已经完全看不到之前的影子了。”
跟换了个人似的。
秦庸瞧了两人一眼,以酒杯掩唇,但笑不语。
按照位分,南蓁的座位该在二妃之后,可最高处属于皇帝的位置左手边另设有一矮桌,比二妃的更加靠前。
南蓁早得了小桂子的传话,知道这是自己的位置,脚步不停,径直拾阶而上,理裙落座。
贤妃和端妃本就不自然的脸色越发沉了。
到庆丰殿的时候,看到位次安排,心中便有了猜测,此时所忌讳的事情成真,自是舒服不了。
她们介意这个位置,但又不仅仅是这个位置。
两人更担心在如此重要的宴席上,陛下会直接拔她为后。
贤妃绞了绞手指,看向坐在底下的陈老夫人,突然就定了神。
陛下就算有意立南蓁为后,也不能不考虑臣子的意见。
至少,刘家和陈家是绝不可能支持的。
南蓁落座后,冬月自觉上前,跪坐着为她斟酒,酒水入杯的声音掩盖了她的话,“娘娘。”
“嗯?”
冬月倒好茶之后,推到她面前,“她们的眼神好似想将您吃了一般。”
南蓁轻笑一声,抿着清酒,“她们没那么大的肚子,吃不了。”
冬月跟着笑了笑,说道,“宴席应该还有一刻钟就开始了。”
“嗯,”南蓁没着急,瞥到旁边桌的点心,“陛下那儿的点心怎么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呢,瞧着就更好吃。”
冬月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娘娘,您可千万别直接去拿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放心,我又不傻。”
她行事虽恣意,却也分得清场合,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嘿嘿。”
冬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退到后方,便听得传唱太监的声音。
“陛下到——”
在南蓁进来后就渐渐安静下来的庆丰殿此刻更是寂静无声。
众人皆起身恭迎。
但见门口一玄一白两道身影,缓步向前。
陛下和宸王竟是一起来的。
殿内齐声,“参见陛下!”
萧容溪目不斜视,步步登上台阶,“平身吧。”
“谢陛下。”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平复,萧容溪落座后,扫过殿内众人,朗声道,“正逢佳节,百官同庆。去岁天佑大周,风调雨顺,盼今岁诸位继续各司其职,励精图治,百姓为先,廉洁为重,共谋盛世。”
说完举杯,众臣回礼。
杯酒毕,宴席启。
萧容溪即位后奉行节俭之策,每年宫宴举办的次数并不多,开场前或多或少都会说些什么。
以往都是客套话,今日却透露出了一些消息。
只怕年后,对于贪官.污吏,皆会严查。
众人先是暗自品味了一阵,便继续这觥筹交错的场面。
萧容溪尝了两口菜,视线不自主落在一身红衣的南蓁身上,嘴角微勾。
玄红二色,倒是极配。
南蓁恰巧在此时看过来,她没去猜对方的小心思,只伸手抓起了挂在腰间的弯月状玉佩,故意让他看到。
她边用手指轻轻摩挲,边小幅度地朝萧容溪扬了扬下巴。
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让她在这场拉锯战中不甘居于下风。
你迈一步,我便还一步,看谁先认输。
萧容溪哑然失笑。
手指微曲,有些怀念她腰身的触感了。
“过来,”他招手示意小桂子上前,点了点自己面前的一盘酥饼,“端给丽嫔。”
这种事小桂子干了不止一次,早已轻车熟路,端着酥饼放在南蓁面前,还转述了萧容溪的话。
“娘娘,陛下说,您看上了哪盘菜,就说。”
南蓁眉毛一扬,“若看上了人呢?”
小桂子替陛下给不少人传过话,经验丰富如他,也难得一愣,“啊?”
“我瞎说的。”
南蓁后知后觉的有些脸热,摆摆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不准传话。”
小桂子:“……奴才知道了。”
但奴才觉得还是有必要传。
所以他甫一转身,就附耳跟萧容溪一五一十地讲了。
男人的眼神越发炙热,南蓁奉行着识时务者为俊杰,果断扭头,避开他的视线。
恰好林玦端着酒杯朝她示意,她立刻收拾了表情,微微颔首。
南蓁和萧容溪的互动落入了不少人的眼,可能明目张胆说出来的却不多。
萧奕恒弯了弯嘴角,薄唇轻启,“丽嫔娘娘今日装扮甚是艳丽,将别人都比了下去。”
这里的别人,既包括端、贤二妃,也包括了后宫诸位。
南蓁瞧了他一眼,正在倒酒的手丝毫不晃,“宴会如此重要,自得盛装出席。”
“这么说,是其他人不够重视了?”
这坑,挖得有些大。
是与不是,皆不好应答。
南蓁也不想直说是萧容溪派人送来的,只道,“贤妃喜紫,端妃好橘,陆贵人衬青,而我偏爱正红。”
萧奕恒:“嗯?”
被点名的几人亦是微怔,她在胡说些什么,不过就是恰好今日穿了这颜色,怎么就成喜欢了?
“我是想说,”南蓁顿了顿,嗓音清脆,“以自己喜好的颜色着装出席,便是走了心,是最大的重视。”
众人这才恍然。
想反驳,又不能反驳,否则就真成不重视了。
如此情形下,哪怕面对的是宸王,也只能陪笑,赞同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萧奕恒语调有些玩味,再度语惊四座,“我还以为陛下让丽嫔娘娘着正红色衣裳,又不按位分将她安排在身边,是另有打算呢!”
话落,大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息之后,突然闹腾起来。
一时间,尽是嗡嗡细语声,相互交织,无法听清。
后位空置已久,有不少大臣隐晦地提过此事,但都被萧容溪忽略了。
今日,怕是不好再含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