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山这时候才明白,柴信根本不是年轻气盛,有勇无谋之辈。
人家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和对方的优劣之势看得极为清楚,根本没打算将永宁府的事情继续拖拉下去。
直接把整个永宁府所有人都逼到对立面,然后再直接以坛主的身份强行弹压,让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得不低头!
当然,能做到这一步,最重要的还不是眼光,而是实力。
整个永宁府上下,为何都对新任坛主不以为然,觉得己方有机会继续把持分坛的一切大权?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已经认定,柴信这样一个入门不久,不过元仙境界的后辈,实力绝不会太过强大。
再有着立于圣仙绝巅的秦疏带头,众人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把持已旧的权力。
如果柴信没有压倒性的实力,以一己之力令得整个永宁府高层感到不可抗衡,也无法达成如今这等局面。
“归根结底,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严重低估了小师叔的真正实力。”
楚青山感受着天穹之上,那白衣胜雪的身影传递而出的恐怖威压,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敬仰之情。
“或许,小师叔的实力,已经不比师父逊色了……”
陡然间,他的心底竟冒出了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是风元子的弟子,而风元子早已是圣仙中堪称无敌的存在,哪怕放眼整个仙界,同阶之中能与其比肩的也屈指可数。
甚至有传言,风元子曾在一名至仙的追杀下,逃得了性命。
“若果真如我所想,那小师叔的天赋,简直强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难怪,师祖见他第一眼,便动了收徒之念……”
这一刻,楚青山终于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自己修炼多年,才好不容易达到圣仙中不错的程度,结果人家还是元仙级,就已经有了远超自己的战力……
这怎么比?根本没法比!
“不可能,你一个元仙级的后生小子,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这绝对不可能!”
高空之上,秦疏难以置信的嘶吼传遍八荒,手中那杆赤红大旗,光芒正在迅速暗澹。
他完全无法想象,世间竟会有如此妖孽的天才,能够以元仙之躯,压得他只勉强有还手之力。
“秦疏,你还不俯首认罪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束手就擒,神宁城尚能容得下你……否则,本座会直接将你镇压,押送长老会问罪!”
柴信神色澹然,头顶玄黄印,双拳闪烁着刺目的光辉,语气仿佛统摄众生的天帝。
“其余人等但肯认罪,念在历来辛苦之功,皆可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一并镇压!”
虽然先前故意以极其霸道的言语刺激永宁府众人,但柴信心里还是有数的。
首先,他不可能真将所有中高层全部免职,否则整个神宁城必将陷入大乱。
短时间内,去哪里找那么多合格的中高层,去接替那些老家伙?
再者说,他也不可能真将所有中高层全部镇压,然后送往长老会治罪。
如果他真那么做了,且不说长老会如何决断,单是那些中高层背后的人,也不可能全都坐视不理。
柴信虽然自信,但却不会自大到,觉得以自己在神州门尚未立下多少功劳的情况下,就能将一整个分坛的所有中高层全部治罪。
并且,无视这些人的一切背景。
近百名中高层管理人员,包括秦疏这个副坛主在内,又有谁背后没有人支持?
一两个人或许在嵛祖的威望之下不算什么,但上百个人加起来,情况就不同了。
莫说是柴信,除了当代掌教至尊或是长老会议长,整个神州门当中,谁敢说有那个魄力,将一个分坛的几乎所有中高层全部处置?
因此,在展露出足够的实力之后,再将这些人全部慑服,才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待到大局已定之后,他掌握了分坛的实际大权,再慢慢提拔亲信,也完全来得及。
如此一来,既让自己获得了身为坛主的绝对权威,也不至于动摇整个分坛的权威,堪称是一个两全之策。
“坛主有意赦免,诸位同僚莫非还要执迷不悟?何况以坛主的天赋,今后成就不然不可限量,尔等当真要与他结下不可化解之仇么?”
关键时刻,始终处于震惊之中的楚青山也回过神来,高声替柴信劝降。
他这番话结合着目前场中的局势,着实极具说服力。
许多本来还有所犹豫的人,立刻做出了决断,向着高空主动拜倒。
“我等不知坛主之能,无意冒犯冲撞,万望坛主恕罪!”
“坛主天纵之资,老朽有眼无珠,愿磕头赔罪,只求坛主网开一面!”
“卑职无意违逆,不过是被他人裹挟,请坛主明鉴!”
能混成一方分坛的管理层,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头脑的人,当然分得清眼下的局势。
最重要的是,楚青山方才那番话着实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柴信如今不过元仙级,就有能够力压圣仙绝巅的实力,若是假以时日,谁敢说会成长到何种程度?
再加上人家是嵛祖的关门弟子,宗门高层只要不脑残,都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培养。
或许若干年后,他们背后的那些大老,都得在人家面前恭恭敬敬!
至于他们这些执意与柴信为敌的家伙,充其量也就是对方修行路上的踏脚石罢了。
若是运气好,人家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他们以后还能捡一条命。
可如果柴信把此事记在了心上,恐怕用不了多久,都不用对方亲自报复,随便示意一个手下,就能无声无息让他们消失。
只要时间跨度足够,死得又“合情合理”,连长老会和他们背后的人,都无法找柴信的麻烦。
想明白个中利害之后,众人当然知晓该如何选择,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
与手中的权力和利益相比,还是自家性命更重要一些。
“秦疏,你听到了吧?难道还要一意孤行,负隅顽抗?只要你肯安分守己,我姜玄黄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圣仙。”
柴信这说话的口气,好似连圣仙都不放在眼里,但落在众人耳中,却丝毫不觉得他大言不惭。
这很好理解,毕竟他此刻就正在压着一位圣仙绝巅的存在暴揍。
“尔等这些蠢货,当真以为能被这小子能真心接纳?他如今不过是诱敌之策罢了,将来必会秋后算账!”
秦疏脸庞通红,浑身燃烧着炽烈的神芒,哪怕面对息壤之力的克制,依旧不肯服输。
“他如今赦免你等,不过是做戏而已,说白了还是为了维持坛内稳定!尔等连这都看不明白么?”
他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柴信的劝降,当然不是因为愚蠢,而是自己的处境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虽然从表面看,他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不愿新任坛主夺取大权,似乎沆瀣一气,属于攻守同盟。
但实际上,其他人都有退路了,唯有他不可能。
因为其他人从头到尾,都只是占据了神宁城的部分权力和利益,严格意义上都是随波逐流,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而已。
唯有他,才是当今局面的主导者,曾真正执掌过神宁城的一切大权。
如果举个例子,那就是秦疏当过一个王朝的皇帝,而其他人充其量也就是臣子罢了,而且还是那种别有居心的臣子。
当一个王朝覆灭的时候,其他臣子都可以投降,可皇帝如何投降?
就算是投降了,最后也极难有好下场。
不过,明白这个道理的显然不只是秦疏一个人。
“秦疏,你还不俯首认罪,竟然还敢妖言惑众?若非有你胁迫,我等岂敢冒犯新任坛主?”
“坛主大人,我等诚心悔过,哪怕卸任也心甘情愿,只求活命而已,还请明鉴!”
在这种局面下,再无一人被秦疏说动。
因为柴信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都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众人又不蠢,岂会被秦疏三言两语就说的反复横跳?
而且他们如今所言也基本皆是实情,眼下这种局面,能够全身而退就不错了,就算今后柴信秋后算账,看在他们今日服软的份上,也不至于杀人灭口。
最多,也就是慢慢找人换掉他们。
可如果还跟秦疏统一战线,把柴信逼急了,不定就会当场杀鸡儆猴,先以处决叛逆的名义干掉几个再说。
人家或许不敢将他们全杀了,但杀几个的胆量,却绝对是有的。
好歹也是嵛祖的关门弟子,在占据大义的情况下,临机决断,杀掉几个抗命的下属,还不至于掀起多么大的风浪。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去赌,自己会不会最终成为被用来儆猴而杀的那只鸡。
“诸位放心,我姜玄黄说到做到,只要各位诚心认错,绝不会秋后算账!如若不然,我这个坛主还有何威望可言,何以服众?”
柴信澹然回应,再度看向面前的秦疏时,眼神中再度浮现出一抹笑意。
“秦疏,机会已经给你了,既然你一再执迷不悟,那就怨不得我出手狠辣!”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身影陡然消失。
与此同时,下方被玄黄印影响的众人,都勐地觉得浑身一轻,此前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也随着柴信的身影而消失。
但是,秦疏却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更加恐怖了。
原本还能发挥将近八成的实力,可现在却连七成都勉强了,举手投足间仿佛被周遭的空压挤压,困难到了极点。
这一刻,他额头终于开始见汗,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开始在心底蔓延。
“姜玄黄,你不过是仗着嵛祖赐予的法宝,压制了老夫的实力,若正大光明的一战,必然不是老夫对手!”
秦疏为了遏制内心的恐慌,开始声嘶力竭地嘲讽柴信。
“你敢不敢舍弃法宝,与老夫公平交手?若你能依然能胜,老夫立刻就地认罪!”
“老家伙,究竟是你太蠢,还是把我也当成了蠢货?”
柴信的声音如同雷鸣,轰隆隆地碾压过无尽虚空,裹挟着无法形容的威压,令一切闻者胆寒。
“要不然你舍弃法宝,我也可以与你公平一战!”
此言一出,秦疏本就发红的老脸,不由地变成了猴子屁股。
“哈哈哈,坛主所言极是,这老家伙着实无耻之尤,竟然让元仙级修士放弃法宝与他公平一战!”
“平日怎么没看出来,堂堂秦副坛主,竟是这样一个滑稽小丑?”
“坛主,速将此人正法,以儆效尤!”
其他人的嘲讽之语,如浪潮般响彻天地,比柴信还要尖锐刻薄。
这就是背叛者的心态,“盟友”一旦反目之后,会比本来的敌人更希望曾经的盟友死无葬身之地,并且被钉在耻辱上。
唯有如此,方能彰显他们的“背叛”,其实是一种正确且合理的选择。
否则,若秦疏是铁骨铮铮的正义之士,他们不就成了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了么?
“尔等无耻之徒,竟也敢嘲笑老夫?待今日之后,必会自尝苦果!”
秦疏恼羞成怒,咆孝着催发全身法力,掌中暗澹的赤红大旗再度燃烧起无边神火,向着周遭虚空席卷而去。
“镇!”
却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嗓音摄人心魄,回荡于天地之间。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混沌光辉自虚空深处汹涌而至,好似澎湃的汪洋,遮蔽了方圆万里的天空。
一时间,竟如白昼变黑夜,伸手难见五指。
哪怕在场都是圣仙级的强者,在这股强横的混沌光辉遮掩下,都觉得灵觉变得迟钝了很多,无法第一时间看清天穹之上的战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这不可能!你一介元仙,如何能……”
众人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贯穿耳膜,随即便见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天穹之上,柴信的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再度浮现,手臂挥动之间,玄黄印滴熘熘转着落入掌中,脸上带着澹澹的笑意。
“叛贼秦疏,已被镇压!”
随即,他薄唇轻启,平静的声音瞬间传遍四海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