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夜色很美,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给大地披了一层皎洁的纱衣。
整个御王府都沉浸在一片祥和,神秘的氛围里。
周紫蝉站在窗口,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不知何时眼帘里映入一道修长的人影。
陆增淮站在小院门口,目光落在窗口的倩影身上。
小姑娘散着乌黑的长发,只在耳侧攒了一支发钗。
皮肤白皙,眉眼娇小,穿了一套简简单单的寻常服饰,显着她格外的清秀。
两个人。
一个站在窗口。
一个站在院门口。
隔着一片红透了的枫叶,都成了对方眼中的风景。
最终陆增淮没有进院,回了明阳阁。
如意眼睁睁的看着世子离开,急的直催周紫蝉:“小姐,您干嘛不把人请进来?”
周紫蝉闭了下眼睛,有两滴水珠子从眼角滚了下来。
如意最见不得小姐哭了,急道:“小姐,你别哭,奴婢就是随口一说。”
周紫蝉用手绢按了按眼角,默默的回了床上。
世子都走到门口了,也不肯进来跟她说一声,可见他的心思。
根本就没想过让她一起去江南。
周紫蝉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要去江南。
只知道,在她以为两个人的关系逐渐转好的时候,他忽然抽身走了。
刚进府时,他的态度就这样,冷冷淡淡。
如今,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陆增淮就带上礼物去了郊外的桃花坞。
陆增淮的宝马飞快,刘维林使劲催动□□骏马,紧紧的追了上去。
“小王爷,”刘维林逆风喊道,“您真不打算带上周姑娘?”
“真舍得啊?”
“怎么说周姑娘也是杭州人,这么好的机会,不让她回去祭拜一下老相爷?”
……
陆增淮懒得听他聒噪,快马加鞭,很快就甩开了刘维林一大截。
南宫瑾今年快六十多岁了,身体很好,鹤发童颜。
陆增淮到府的时候,他正披着厚厚的斗篷坐在湖边钓鱼。
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南宫瑾命人将冰碴挑开,下了鱼饵,钓的怡然自得。
陆增淮跟着管家一路来到南宫瑾身边,恭恭敬敬的请安:“外甥见过舅舅。”
南宫瑾捋着胡子,看见清瘦的陆增淮,怔了一下。
笑呵呵的摆手,道:“老九来了啊,一晃都这么大了,快到舅舅身边来。”
他说完给了管家一个眼色。
管家会意,很快拿了一根鱼竿过来,递给了陆增淮。
陆增淮莫名其妙的接过鱼竿,不知道舅舅让他做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舅舅身边。
深秋季节,天气清冷,刘维林担心小王爷冻着了,赶紧拿了一件斗篷披上去。
陆增淮无语道:“怎么就冻死我了。”
刘维林尴尬的站在旁边。
倒是南宫瑾摆了摆手:“披着点,你看我这穿的多厚。”
“穿的厚才能抵御风寒,咱们这样人,病不起。”
南宫瑾跟了皇上六十多年,最了解皇上的心思。
他老谋深算,素有智慧。
这话说的平常,可听起来却耐人寻味。
陆增淮无心垂钓,他摆了摆手,将身边伺候的佣人都赶走了。
就连刘维林都退了出去。
陆增淮这才试探着开口:“舅舅,侄儿明天要去江南了。”
“你?”南宫瑾转头看向陆增淮,眼神里意味不明。
陆增淮点了点:“是啊,扬州府尹落水溺死,父皇很生气,外甥想帮父皇分担一些,请了旨意去江南。”
在南宫瑾心里,陆增淮一直都是种淡漠世俗的性子。
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请缨。
有些意外:“你主动的?”
陆增淮:“是啊。”
南宫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好,去吧。”
陆增淮不知道舅舅什么意思。
他观察了一眼四周,谨慎道:“舅舅应该听说了周老相爷的事吧。”
南宫瑾指了指湖水里的饵儿,嘘了一声。
陆增淮欲言又止,只能等他钓完。
可钓鱼这种事哪里有完。
天色越来越晚,他还要返回城里。
实在等不及了,也只能打断舅舅:“舅舅,您老在这里悠闲自在的养鱼,父皇和母后还担心您身体不好,特意让外甥带了礼物过来看您,您就这么接待外甥啊!”
这话说的南宫瑾哈哈大笑。
鱼竿也不要了,面对着陆增淮,笑道:“好好好,听你说,说吧。”
陆增淮抿了下嘴唇:“周老相爷半年多前被人灭门,到现在也没有结果,外甥想请教舅舅,这次去江南,老相爷的事查不查?”
南宫瑾反问道:“你觉得呢?”
陆增淮老实道:“外甥不知。”
南宫瑾想了想,又问:“你父皇怎么说?”
陆增淮:“父皇没说。”
老相爷的事确实棘手。
陆增淮年少,没经过历练,忽然遇到这么大的事,确实无从下手。
南宫瑾理解。
面对这个平时少言沉默,不落世俗的小外甥,南宫瑾还是有心照顾的。
他思虑了一会儿,道:“查……也不查。”
陆增淮皱了皱眉:“什么叫查也不查?”
南宫瑾点了点他的心口:“你要做到这里有数。”
“这事吧,不能明着查,可也不能不查。”
“你得做到让人找不到借口,也不能大肆张扬。”
陆增淮还是不懂:“请舅舅明示。”
南宫瑾咳了一声,递给了陆增淮一把瓜子,慢慢悠悠的说道:“能杀害老相爷一家的凶手绝不简单,这个你知道,我知道,你父皇也知道。”
“能一下杀了这么多人,且不留痕迹,这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可是再完美的凶案,真就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吗?”
“当地的知府,知州,甚至两江总督,真就没有一个能臣查得出真相?”
“那为什么这么大的案子到现在都悬而未决?”
陆增淮心里有所猜测,可他不好明言。
倒是南宫瑾直接说了出来:“因为这事一旦查清楚,很可能动摇国本。”
“你父皇下不去决心。”
这话听得陆增淮心惊胆战。
却又无能为力:“可这就让老相爷一家枉死吗?”
南宫瑾充满爱惜的拍了拍陆增淮的肩膀,笑道:“你没来的时候,我也这么想。”
“既然你来了,这事总有转机。”
“去吧,跟着自己的心意走,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
陆增淮从桃花坞返回王府,已经傍晚了。
他命人准备,第二天天亮就启程。
周紫蝉知道他明天出发,等了一天也没见人影。
心口逐渐凉了下去。
世子对她果然无情。
只希望一年的承若他能兑现,那个时候,她一定干干脆脆的离开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