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紫蝉悲痛过度,晕倒了。
如意又惊又恐,一边往起扶周紫蝉,一边呼救。
周紫蝉和如意放河灯的时候,幽兰带着两名婢女一直在旁边伺候。
她从小没有父母,被人牙子卖进王府,逢年过节看见别人一家团聚,她都羡慕的躲在角落哭泣。
她没感受过被家人照顾,宠爱的感觉。
但她知道,肯定是幸福甜蜜的。
周紫蝉带着如意住进小院三个多月,平时聊天说话,她听过几耳朵。
知道这位周小姐的家人都被杀了。
她一个孤女流落京城。
就剩小王爷这一个未婚夫可以依靠。
可小王爷对她似乎没什么感情。
幽兰一个奴婢不敢妄议主子的感情,可她私心觉得,小王爷也太过分了点。
就算帮不上忙,关心一下总是应该的。
此刻看周紫蝉伤心过度,忽然昏了过去,她赶紧命人通知管家,自己则去帮如意的忙。
两个婢女刚把人架起来,陆增淮顺着河水翻墙而进,已经跑到了两人面前。
“周姑娘怎么了?”
如意着急周紫蝉,看见陆增淮过来,又急又谎,心里还充满了委屈。
“小姐晕过去了,世子您快看看……”
陆增淮一向沉稳有度,这会也看不出慌乱。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周紫蝉身边,抓起她的手腕,按住了她的脉搏。
像是悲伤过度,陆增淮看了眼如意和幽兰两个瘦弱的婢女,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别哭了,准备点水。”
陆增淮呵斥了一句,把人抱进了卧室。
周家被人灭门后,周紫蝉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沉住气,要想办法为家人报仇,可到底是个小姑娘。
强撑了五个月,今晚终于撑不住了。
病来如山倒,她虽然是伤心过度昏迷的,可忽然发起了烧。
陆增淮把人抱起的时候还没觉得她身体有什么异常,可把人放到床上的时候,就觉得怀里好像抱了一块大火块。
顺手摸了一下她额头,烫的和烧红的烙铁似得。
这一刻,陆增淮也慌了。
老丞相和他有师徒之谊。
他没把老丞相唯一活着的孙女照顾好,还病的这么严重。
怎么对得起老丞相在天之灵。
“来人,把李太医叫来。”
他吩咐完之后,忽然想起点什么,不忘嘱咐道:“就说是我病了。”
幽兰赶紧去了,不多时带回了李太医。
李太医受过刘维林的嘱托,到了荷塘小院,除了看病,一句不敢多言。
把脉之后,开了方子。
如意赶紧去煎药。
陆增淮亲自送李太医出门。
“李太医,这屋里的姑娘是我一个远房表妹,今天的事,还请李太医守口如瓶。”
小王爷的表妹不是皇后的亲眷,就是皇上的亲眷,怎么会住到九王府。
李太医明白,小王爷年纪到了,金屋藏娇,他一个太医怎么会管这个。
只道:“小王爷您就放心吧,下官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陆增淮又给了赏银,命刘维林亲自把人送出府。
他则返回了荷塘小院。
刘太医回宫后,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刚进太医院就听说皇上宣他。
心里充满了疑惑。
没听说皇上生病啊,这个时候叫他做什么?
刘太医进了上央宫后一直提着小心。
皇上坐在案榻后边,正在翻阅奏折,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爱卿,坐下说话。”
刘太医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跪在了皇上指定的位置。
“老臣看皇上气色还好,应该没事吧?”
皇上放下奏章,端起茶杯吹了吹,笑道:“听说老九病了?”
刘太医心里咯噔一下。
到底是皇上,风声传的够快的。
他不敢欺君,只能老老实实的回道:“是病了,叫老臣给他看看。”
皇上抿了口茶,也不戳破他,像闲聊般的问道:“什么病?”
皇上看着平易近人,可谁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说变就变,这一刻是好的,没准下一刻就动了杀心。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好像一个父亲在关心自己的儿子。
可皇家哪有亲情。
心知一个回答不好就会掉脑袋,只能如实汇报:“回皇上,其实……”
“其实不是九王爷病了。”
皇上:“那是谁?”
李太医小心回道:“是……是一个姑娘。”
皇上纳闷道:“什么姑娘?”
李太医:“是一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长得……老臣没敢多看,好像挺漂亮的。”
皇上忍不住笑了:“是么,什么病?”
李太医:“伤心过度。”
皇上怔了一下,脸色逐渐变冷,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老九有没有说起那姑娘的身份?”
李太医回忆道:“说是一个远房表妹。”
皇上嗤了一声:“表妹,这小子也知道金屋藏娇了。”
“好了,你退下去吧。”
李太医终于安全过关,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告退。
皇上却忽然喊住了他,吓得李太医又是一身冷汗。
只听皇上道:“今晚的事,但凡敢露出一个字,朕决不轻饶。”
李太医都要吓死了,恨不得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再保证绝不多言,这才安全才出了上央宫。
夜路走多了,总能撞到鬼。
李太医刚出上央宫就碰见了进宫办事的太子。
赶紧给太子请安。
太子看他慌里慌张的神色不对,疑惑道:“李太医这是怎么了?”
李太医赶紧解释:“没事,没事,就是刚才被皇上叫去问话了,询问太医院的事情,老臣记性不好,回错了话,好在皇上没追究。”
年纪大了果然不中用,太子心里充满了嘲讽,嘴上却道:“李太医辛苦了,其实父皇一向宽容,李太医不用怕。”
李太医出去后,温柔端庄的皇后从后门走了进来,坐到了皇上身边。
皇上打趣道:“听了吗,你哪个侄女住过去了。”
皇后也忍不住笑了,“一晃九儿都要及冠了,是到了定亲的年纪。”
“皇上有没有看上眼的,臣妾好给九儿张罗。”
皇上好笑道:“你没听见吗,人家金屋藏娇了,我这个当爹的看上人家就能同意?”
皇后可不这么想:“九儿一向听话,这事啊,臣妾还真得上心了。”
“这两天就把他叫宫里问问,要是对方摸样人品都出挑,也不用管家世,干脆定下来算了。”
皇上心里却有别的想法,只是没肯言明,只道:“那你就试试吧。”
太子进屋后,看见父皇母后都在,且脸上都有笑意,先请了安,随后问道:“父皇母后说的这么热闹,是在说什么?”
皇后笑道:“说你九弟呢。”
太子心里一惊:“九弟怎么了?”
皇后:“说你九弟到年纪了,终身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太子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那是到年纪了。”
……
荷塘小院里,如意按照太医的吩咐熬好了药,打算给周紫蝉喂下去。
可周紫蝉昏迷着,如意怎么都喂不进去,急出一脑袋汗。
陆增淮一直没走,他看如意着急,心里也嫌弃她笨,干脆接过了药碗。
“我来。”
如意感激的看向陆增淮,姑爷虽然冷了点,关键时刻还是关心小姐的。
她心里好受些,扶着周紫蝉起来。
如意抱着周紫蝉,陆增淮坐在床边,盛了一勺药递到周紫蝉嘴边。
可周紫蝉昏迷着,怎么都不张嘴。
陆增淮喂不进去,只能和如意换了位置。
改由陆增淮抱着周紫蝉,如意喂药。
如意不敢下手,周紫蝉不张嘴,陆增淮就喂不进去。
现在换陆增淮抱着周紫蝉,他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态,直接将周紫蝉的嘴捏开,如意很容易的喂了进去。
没多久,一碗药就下去了。
如意给周紫蝉擦完了嘴,把药碗收起来。
陆增淮打算把人放下,可周紫蝉忽然抱住了他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松开。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女孩子,心里有些抵触。
满脸嫌弃的想把人推开,却在这时,听见一声软软弱弱的喊声。
“娘——”
陆增淮心口被微微的刺痛,伸出的手怎么都使不上力了。
“娘,婵儿会好好听话,娘不要走好不好……”
“娘不要走,婵儿乖乖的,婵儿一定会乖乖的……”
尽管陆增淮心坚如铁,这一刻还是破防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忽然经历这么大的悲恸,真不知道她这一路是怎么撑下来的。
别说她一个小女孩,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比她做的更好。
这一刻,陆增淮觉得,她的那些小心机,小谎言都不重要了。
怎么活下去,才是她唯一的路。
陆增淮到底没有动,就那么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任由周紫蝉软软的躺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手臂。
如意收拾完后厨的药渣,回来照顾周紫蝉,一进屋就见姑爷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小姐。
眼底尽是温柔。
心里一喜,也不敢打扰两个人,赶紧退出了屋。
姑爷看着冷冰冰的,其实还是关心小姐的。
就是这方式有些奇怪。
如意轻轻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只要姑爷愿意照顾小姐,小姐就一定会高兴的。
陆增淮觉得,他此刻的脸色和温柔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是柔和的灯光虚化了他的表情。
如果周紫蝉不是周紫蝉,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他都可以做到温柔。
就周紫蝉不行。
原因无他。
周紫蝉是他亲侄子陆世麟的未婚妻。
这事传出,他的脸还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之后。
陆增淮:脸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