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的每一声千岁,都是对周元景的尊敬,或许说他手段确实强硬,可是在这样的世道,
却只有他,才能让这个天下安分一点,如果不是他,这东临国哪能支撑到现在,固若金汤只是假象,是因为有他在,
才使得这东临国腐败如此却还能安然无恙。
先皇的右鱼符早就给了周元景,他整日沉迷后宫浑浑噩噩,便是知道这右鱼符在自己手中,只会让东临国毁在他手中,
不想背负后世的骂名,却又想着安图享乐,将右鱼符交给一个太监,他便没有太大的压力。
即使被世人指责,这皇朝是太监掌控,先皇也不曾动摇,
只是他却不知,周元景也是个狠人,并不会因为先皇给了他右鱼符便放任先皇玩弄这天下,助纣为虐,
原本他若是能听话一些,还能活得久些,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丧心病狂祸害了镇北侯,
镇北侯算是东临国的大功臣,一生打过不少胜仗,受民爱戴,却被算计致死。
他不听话,周元景自然也不能再留着他,
正如他当初所说,
“人在做,天在看,陛下是天子,做的事应皆顺应天理,
倘若是老天不认可他,让东临国另立新帝,也不是不可。”
可是这世间是百姓的世间,民心所向,则君之所求,
老天爷不能表达对君王的不认可,可民心所向之道才是真正的天道,
民不聊生,那君也不该生。
他当初选择萧茂安也是有些原因的,萧家之人眼中只有算计,便是登上了帝位,也只会让东临国走向衰亡,
昭安公主或许能担些大任,可她野心也极大,不愿让他插手,若她登上帝位,第一个除的,必然是他。
且不说女子称帝史无前例,便是让她称帝,她的实力还不至于让东临国起死回生。
萧茂安好掌控,行兵打仗的能力倒也不错,若是不登帝位,他或许还能安稳过一生,只是登上这帝位后,他的心性也因此改变。
他也有所预料,这在他的算计之中,倒是正好能使之与他们相斗,
摄政王、暴虐成性,难堪大任。
“以后我和正铭,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不必了。”
周元景收敛了下眼神,思绪飘回到很久之前。
小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八岁时候,爹娘临死前,最想要的事情便是生活在安稳康泰的世道里。
最想要的,便是不再让苦难延续。
颠沛流离了三年,十一岁时,他偶然在一处山脚下救得一妇人,没想到也是因为这一次机缘,他习得了紫霄剑法。
但好景不长,这妇人身患重病,后来他也曾习医想要去救治她,可最终结果,却是最后,他亲手将她埋葬在了一处绿水青山的风水圣地。
后来他想了许久,才清楚这一切苦难的源头,才知道解决这一切苦难的最有用的办法。
所以他毅然决然入了宫,一开始时,他因为自己是个毫无身份背景,地位低下的小太监、甚至是因为那张脸,被处处针对,
他没有反抗,这些苦难,他都能忍,只为等到一个契机,后来他确实等来了,
宁心安没能认出他来,是因为当年,他的脸也被毁了,她救他的时候,他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
那一回,他差点忍不住就要还手,暴露自己的实力,却没想到,遇上了她。
“我是镇北侯之女,这名小太监我罩着了,你们不许欺负他。”
她幼小的身躯挡在了自己面前,呵斥着面前一众小太监,
原以为这样就够了,却没想到,她却将他带回了镇北侯府疗伤。
他只是一个太监……
甚至最后,还将自己的玉佩给了他。
可是她不记得了。
只那一次见面之后,他们再没有交集,他也只记得那张白净稚嫩的脸庞,充满着童真和友善,
冬日里的一袭白衣白裘,衬得她如九天神女般,以为被神关爱。
“镇北侯之女。”
他喜欢穿白衣,可能是因为……
收敛回思绪,苏正青见他神思早已离开不再打扰,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六七年来手段变得愈发残忍,感情也愈发冷淡,对其他人都只余利益可言。
当初救下她,也仅仅是想还恩,并未想过其他,一开始他也并未强求她留下,便是她留下了,也只是打算,
若是她有些天分,便将她好好培养,若是她资质愚钝,便让她自生自灭。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肃宁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实力没有用处便无需待在这里,
他已经救了她,也不算欠她什么,这么做完全可以,况且她身上的伤也已经被他治得差不多,
只是她尚且聪明,当初在选择是否留下时,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活下去。
而后来,他也渐渐发现,她远不止如此,她的天赋极佳,是练武奇才,尚且聪慧,小计谋层出不穷。
虽然怕他,胆子却大,敢于试探,
当初在暗府时,许是因为她的恩情,去指点过她几回,一点就通,倒是令他意外,
但是她还是愚笨,人不怎么上进,于是他给了她一次机会,来自己身边服侍,
为了到自己身边,她确实努力争取到了这次机会,只是不知为何,来了他身边之后,却不见她怎么用心于习武。
可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却并不管教,他想,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做什么。
“人倒是很会拍马屁,”
“千岁您爱听,我就多讲一些呗。”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宁心安慌张捂住自己的嘴,可是胆子还是大的。
想起以往的那一幕幕,原本冷淡的人性,又一次因为她,重新升温。
后来他的日子里,不再墨守成规,多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变得更加有趣。
“只是,你还是长大了,不再似当初模样。”
思虑了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回想着两人的过往,那一帧帧一幕幕都令他无比感怀。
她说过不怨恨他,只是因为她太过懂事。
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