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时过正午,黑压压的乌云如黑夜将至。
牢房出口,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孩儿被像破麻袋一样丢了出去,她一路上是被拖着过来的,身上沾满了泥泞,全身上下是数不清的鞭痕,
“都说了,镇北侯府的人是不会来接你的。”
砰,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本就残败不堪的她猛地咳嗽了几声。
“为什么不来……”
宁心安嘴里只一直呢喃着这句话。
“瞧,人已经疯了,大抵是活不了多久了。”
声音渐行渐远。
沉重的眼皮掀开,模糊的视线瞧见那狱丁的背影消失在那扇暗红色的大门,耳边的脚步声已无,她忽然扯着嘴皮笑了,
可脸上撕裂般的疼痛却清楚传来,眼中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
整个人被狼狈地丢在地上,她的脸侧趴在地上,石子又进入了伤口里,她的身体只有微微的起伏,
瘦小的身躯如枯槁一般,那双沾满污血的眼失神般地盯着那漆黑如墨的天空,厚重的云层就像桎梏在她身上的牢笼一般,压抑得她难以喘息,
“不是我的错……”宁心安小声地呢喃着,嘴里已经没有力气再喊了,可是她不甘心,苦心经营数十载,如今不过还是沦为丧家之犬。
“我没错……”
“不……”她不甘心,短短一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不能死!”
爹娘不是最重公道的吗,她一定要回去,与他们好好说清楚。
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宁心安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囚服,满是血迹斑斑,身体踉跄了一下,可她还是坚定地走了出去。
直到一把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只一眼,她却苦涩地笑了,声嘶力竭,声声泣血。
“太子……你、不得好死!”
“大胆!竟敢诅咒太子殿下!”太监捏着兰花指,正欲上去给她两脚。
“慢着……”太子漫不经心瞥眼看她,面上尽是嘲讽,
“时辰不早,别让这贱婢,耽误了镇北侯府的圣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轰的一声,那乌云密布的天空惊雷巨响,连着地面都抖了两抖,闪电照亮了在场人的脸,
狂风呼啸,像一道道风刃一般剜在宁心安身上,夹杂着骤雨瓢泼而下,血水瞬间就被这雨水冲刷干净。
“清路。”
瞪着那双充满血丝满怀恨意的眼,宁心安只见到他们狰狞地笑着朝她走来……
雨越下越大,浑身就像被阴影覆盖住,雨水流进她的鼻孔口舌中,令她喘不过气来,像是要溺死在这街道中。
雨雾中,被雨水冲刷的地面上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路,天色被压成傍晚,这与血水相融的雨水看不真切,
周围的百姓四处逃窜避雨,这西街的马路上,顿时冷清下来,只依稀看着几个人在雨中奔跑。
“噗。”
马车内,男人青金色的眼瞳漫不经心地睁开,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猫,穿着一身红色蟒袍,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那只猫,
他身高九尺,端坐在马车里,一头银发束在巧士冠里,眉型似剑,目如鹰隼,薄唇冷酷,那双常年沾染人血不停摸着猫儿的手不知何时停下,
宁心安腹部受了沉重一击,身体倒飞数米远,砸入在某辆马车地板上,
身体重重砸落在地板,一口鲜血猛地从嘴里窜出,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紧盯着马车中倒在脚边的女孩儿,眉头微蹙,眼神落在被她乌黑的瘀血沾染的白色锦靴上,鞋被少女的瘀血染红,
她一身狼狈,脸上是两道触目惊心的刀痕,面庞被混乱不堪的头发遮掩,浑身上下更是数不清的伤,整个人看着已无生气。
透着她杂乱的发丝,只一眼,周元景还是认出了她。
“轰!”
天空巨雷惊响,四周寂静得只有雨声噼噼啪啪的如密集鼓点,周元景放在腿上漫不经心敲击着的手指突然顿下。
那日西街,据说大雨过后,街上的血渍久久不散,整个街道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却不见人的尸体,
街上的野狗不知道在争抢着什么,竟格外兴奋。
三天后。
宁心安轻颤着睫毛,猛地睁开了眼,神志慢慢恢复,她的意识回笼,不过三日前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
心底传来一阵阵如针扎般的刺痛,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她微张着嘴,用力地呼吸着空气,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脸上裹着一层层白纱布,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灰暗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皲裂的嘴唇,
良久,她才撑着身体起来,看着自己被处理好的伤口。
她还活着。
“小姑娘醒了!都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你终于醒了,快来把药喝一喝,刚刚熬好的。”
侍女绿芙高兴地走到她身旁,轻轻将她扶稳她坐好,将药递给了她,看着她小小一个人,
“小姑娘,喝药吧,喝药了才好得快。”
绿芙端着药汤,来到她的面前,心中也是心疼。
明明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
十根纤细的手指是大大小小的针孔,浑身上下更是数不清的伤痕,
她的整张脸被白纱布包扎,只剩下一双如死灰般只会流泪的眼,和干裂起皮苍白无血色的嘴唇。
“我不喝。”
她微微偏过头,干裂的嘴唇艰难开启,声音带着无尽凄凉,
她理应死了的,或许死了就能回去原来的世界,为什么要救活她,为什么?
“救我的人,是谁?”
“是、九千岁。”绿芙知她还看得不开,只好无奈出声。
“九千岁。”宁心安一听,有些怔愣。
九千岁周元景,十五岁因为护驾有功被皇帝看中提拔为殿上太监,同年又缴获叛党被提拔为掌案太监,拥有大内第一高手的实力,
平定了藩王的叛乱,压制着朝臣的内乱,多年来辅佐皇帝深得其心,
十八岁的他,便已经成为了大内总管,势力遍布朝野,皇帝昏庸无道,设察院,却让太监监军,
监察御史成为虚职,事事交由周元景来做,设他为监军使,设院挂印,调遣神策军的铜鱼符也交给了他,
他的兵权日益扩增,后来他将神策军也纳入禁军,皇帝已经无法左右他,人人私下里都喊他九千岁。
心如蛇蝎,冷血无情。
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跟九千岁有任何接触……
“千岁让我带了句话,他说,救你只是为了还人情罢了,你若是自己不想活,三日后便可离开,
且……千岁不留无用之人,便是想留下,也是不易,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清楚的话,三日后去寻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