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高止执意不愿意回京要留在远洲,林月清便答应了他,只不过离去之前做好了打点,留了侍卫在,哪怕是看守罪犯的士兵也看出来林月清的不简单,不敢再随意指使辱骂韩家人。韩家人也难得的过上了这三年里的安分日子,过了一个温暖安稳的年。
回京之前,大盛各地均下了漫天大雪。大盛和秦国的战争结束不到半年,三年的伤兵耗财,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
士兵回来的时候也错过了秋季播种的最佳时机,民以食为天,今年的冬日太寒,远胜过往年冬日,怕是地里的东西存不住。
道路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差不多有成年人的手掌长度,张掖顶着寒风皱着眉走到轿子旁,高声道:“主子,前面的雪太厚了,马根本不往前走。”
张掖对此也无奈,太冷了,饶是她们穿着极厚的皮靴脚趾头也被冻的毫无知觉。
任自良给林月清的假期不多,若是停下来耽搁一个白日,恐怕来不及回京。
林月清下了马车,环顾四周的大雪,太大了,心里忍不住感叹这场雪不好,不好。
“张掖,把马蹄上的马蹄铁取下来,给马蹄上捆上皮革再重新钉上马蹄铁。时间紧迫,不宜停留,今日必须要继续赶路。”
张掖低头道:“是!”
接着跑过去和其他侍卫共同拆卸马蹄铁,大约一个时辰后,马愿意前进了,这才继续启程。
走了半日,又回到了当初给林月清治病的县城,云关县。
城内的雪不似外面的大雪平整洁净,它们在人来人往的脚踏中变得肮脏杂乱,部分凝结成冰,不小心就让人摔跤。
街道里的小贩三三两两,个个都站着跺脚给手吹气取暖,前身弯着尽量减少与寒风的接触,就连店铺也很少开门,格外的寂寞冷清。
林月清的右腿又疼了起来,这腿其实不用管它,只不过疼痛难忍而已,等到它脱离了寒冷的环境便又会恢复如常。只不过,今日疼得让她步履维艰,搀扶着林月清的张掖看到她疼得额头冒了细汗,嘴巴抿得极紧,担忧道:“主子,还是瞧一瞧大夫吧。”
林月清摇了摇头,忍着疼艰难道:“不用了,别管它,冬日里它就爱犯病。找个客栈,今日休息。”
这腿就是这个毛病,连周丘奇都看不好,更不要说别的大夫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檀老大夫连门都不愿意让檀虹进,更不会要她手里的贺礼了。
“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的大夫!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走!带着你的东西走!我就是饿死穷死都不会接受你的东西,走!”
檀大夫想要关门,却被檀虹伸手拦住了。
她大声道:“我和你是断绝了母女关系,我今日也不是来寻你的,我是来寻我父亲的。”
听到檀虹提及到了亡夫,檀大夫更加激动,“滚!他要是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也不会认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檀虹冷笑:“要是他还在世,跟你过还是跟我过可是真的难说。你是医德高尚,是不屈不饶,可他跟着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啊?”
“那个时候,天天家里都有催债的人来,那个时候你在哪呢?父亲是不是因为你死的?你害死了父亲!是你害死了父亲!”
当初檀大夫非要接手被县城内大夫拒绝了遍的一个病人,谁都知道那个人根本就没救了,只不过还剩口气苟延残喘而已。她偏偏把这个人放进了医馆,半刻钟不到,这人就死了。
没一会,她的一帮亲戚成群结队进来要送檀大夫去衙门,说她医死了人,要她偿命,要么就赔偿五十两银子。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诬陷敲诈,但是檀大夫就是答应了赔钱。
要知道,那个时候,她们家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这五十两根本就无力偿还,那年,檀虹不过十六,还是个医馆的小药童。
自从背上了这么一笔债务后,檀虹就没在父亲的脸上看见过笑脸。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父亲指责母亲不应该多管闲事,更不应该管这些能力之外的事情,说她只会在外面做老好人,还得不到别人的感恩,说她就应该去做菩萨,做大夫就是屈才。
追债人几乎天天来到家里蹭吃蹭喝,一副无赖的混蛋模样,偏偏檀大夫还笑脸相迎,赔笑道手上只要一有银两便会偿还,可偏偏她的问诊费极低,有时候还白给人看病,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钱。
追债人看她这副样子,知道她也拿不出来钱,就常常来家里搬东西,美曰其名是利息。
那次,出门买菜的父亲回来时看到家里的家具被搬的几乎一干二净,连被褥都不曾放过,首饰盒里面的嫁妆也空空如也,他急忙跑到厨房一看,果然缸里的米面也被洗劫一空,吃的,用的,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家了。
父亲气得跑去了医馆,对着敞开的门和檀大夫吵了起来。
“檀筠!这日子没法过了,家里的东西都被那些狗东西搬空了,你今日要是还不收这些人的钱,我们一家都要和西北风去了!”
檀大夫正在给人看病,看病的人却被吓了一跳,门外在排队看病的人居然也想看热闹,一个个都围了起来。
檀大夫一脸的不悦:“你没看看我这有病人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家说吗?”
“家?哪还有家!我们都快没家了!东西都被搬光了,她们下一次来还能干什么,肯定是住上了!檀筠,都怨你!都怪你!”父亲哭了,他一向是个坚强坚韧的男人,那是檀虹第一次看他哭。
果然如父亲所言,家没了。
她们想要搬进来,父亲用生命拦住了她们。
等到她们回家的时候,只看到悬梁上挂着的冰冷冷的尸体。
那群人因为父亲的死安分了一段时间,没多久又来了。檀大夫没办法,把房子给卖了才把钱还上,又给父亲迁到了一处风水宝地。
当时檀虹红着眼质问檀大夫:“这下子你满意了?我恨你!我恨你!”
再后来,檀虹外出求医,五年后回来便与檀大夫对着干。
檀大夫不爱财,可以免费为穷人治病,檀虹却只为权贵有钱人看病,收费极贵,哪怕是穷人跪在她面前她都不会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