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清眉宇浮现一丝脆弱，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无法直视周丘奇那双布满关怀的眼睛。
她有些狼狈的转过脸，盯着一户人家门边的长出来的苔藓，半晌声音凝重说了这么一句：“师姐，这次多亏了你。”
周丘奇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就一点小事也能让她记在心里。却突然想起来，她从小就不愿意麻烦别人。
“哎呦喂，就这点小事，我们什么关系，你是我师妹，他又是你夫郎，救他那不是我份内的事情么，别往心里记。”
周丘奇看她心情阴郁，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夫郎身子弱，要好好照顾他。”
她没有和她说太多韩高止的身体情况，不然她又要默默的记在心里面，想得太多。
林月清眼神有些空洞目视前方，回答道：“我会的。”
“欸，不要这样不高兴，可是师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得你生气了？师姐给你道歉好不好？”
“哄小孩子的语气。”
林月清释怀的笑了，这笑容不大，却让周丘奇放心下来。
“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啊。”
周丘奇忍不住感慨，“总感觉有几分物是人非，没了我和师父师姐在你身边，你都成了大人了。明明当年下山的时候还是个面容青涩的少年，现在出落的，”周丘奇顿了顿，面对面打量林月清，“啧，像个神仙人物，师姐都不敢认。”
在周丘奇这里，好像不论林月清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好的，即便她猜测到她试图搅混大盛与秦国的浑水。
周丘奇自己习惯了林月清的只听不说，继续道：“秦国的小太女被送过来了，你见过没有？其实见或不见都不重要，她只是秦国推出来的一个靶子，秦国子嗣多，永远不会缺皇太女。”
昼短夜长，她望着暗沉的天色，月亮已经露出了皎洁的一角，忍不住提醒：“不论结局怎样，你都要学会明哲保身。”
林月清明白她的意思，对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没有太大的波澜，这个世界上，只要她们想知道的，就没有算不出来的。
“我是秦国人，也是大盛的子民。大盛的那场征兵是我自愿去的，当时我已经心存死志。娶他是我色迷心窍，我对他的喜欢也不够改变我当时的想法。但是他却比我先走，一场大火后，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当时有无数种方法知道他的踪迹，但是我没有任何动作。”
“后来我上了战场，打了很多次仗，都没有死。”
林月清说着说着自己笑了出来，她看了周丘奇一眼，看到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继续说：“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死也不容易，死得窝囊也不是我所愿。”
“本来想着在战场上死得壮烈一点，这样你们还能为我骄傲呢。”
林月清走累了，随意地倚靠在小巷的墙壁上，把重心放在腰部和左腿上，歇了歇从骨子里发痛的右腿。
“后来，有一位士兵拉我去给她挡刀，看着那寒光朝我劈下来的时候，我本能的躲过了砍向我脑袋的一刀，那一瞬间我的心脏跳得极快，耳朵也发嗡，几乎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林月清当时回过神来，满眼不可置信。
她明明可以自己躲过去，却偏偏拉着她来挡刀，明明那几个月来她对她照顾颇多，俨然一个好姐姐的样子。
林月清记得她提到自己夫郎时满脸的温柔与温馨，记得她提到自己儿子时候的怀念与与幸福，她明明像光一样温暖而富有力量。
“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想活着。并且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一个很宏大，连母亲都没有做到的目标。”
乌黑的夜色渐渐涌上，明明已经黑到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周丘奇却看到林月清的眼睛在发光，甚至亮得她不能直视。
“天下之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盛虽兵弱却富饶，扶持它站起来很快。秦国兵力是强，可快要被那些人搞得分裂。我想，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杀掉这些人，扶持一个傀儡上位。
“她们送来的质子我见过，是个很聪明懂得隐忍的女人，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送她回去，她能不能干掉她的那些兄弟姐妹。”
秦国的民风比大盛早开放，那里虽然同样女尊男卑，但是男子的地位却很高，男子读书做官世袭都可。
做陛下，也可。
“别说了。”
周丘奇拦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掷地有声道：“你做什么，我都能接受，大师姐也能接受，当年你能来长山，就注定我们这些人是要为你铺路。”
当年的狼崽子长成了狼王，她当年只以为她不会再走她母亲的路，没想到她就是天生的王。
从她进入长山道观，观主平唯便对她和大师姐下了命令，若是她想要为王，二人便要为臣。
林月清笑而不语，两个人在夜色中对视，最后都放声大笑起来。
哪个人不胸怀大志，周丘奇此刻只觉得意气风发，豪情壮志，热血沸腾，好像回到了年少梦想着行侠仗义的时候，“师妹，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舞剑。”师妹没用，输给了别人，还需要师姐再多指点指点。
在道观的时候，林月清从来没赢过两位师姐，她心不在赢，而两位师姐也从来没有用尽全力，只当作是陪小孩子玩。
“可是我想喝酒。”
话音刚落，空气莫名安静了下来，林月清：“以前从未见你饮酒。”
周丘奇没有为她的空白填补，只道：“现在我就想喝酒。”
“那就去喝酒。”
“你去哪喝？”
“回府喝。”
“酒楼更热闹一些。”
“不安全。”
“你怕什么，没人打得过我。”
“可是她们都认识我。”
“哦。”
她在大盛很受欢迎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