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秋猎如期而至。
祈钰和厉明诀混在行军队伍中,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到了皇城郊外的一处皇家猎场里。
台上,坐着的是落月国的皇帝和皇后,两人面色都有些僵硬,看不出半点高兴的影子。
祈钰在宫里待了几日,自然清楚这两人之间貌合神离的关系。
也知道,两人为了什么事而闹僵。
昨日,突兰的太子沧冥到了落月国中,阵仗很大,不仅带了大批的金银珠宝,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联姻?”宫殿上,落月国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神色有些讶异。
一旁的皇后却黑了脸。
在她看来,突兰不过弹丸之地,区区小国,居然妄想跟他们落月国联姻,简直是不知好歹。
当然,她会这么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殷婉宁一人。
她自然不乐意将自己的女儿送去联姻。
沧冥神色谦卑地道:“回陛下,天下人皆知,落月底蕴深厚,比起北边的大昭也不遑多让。若是能结为秦晋之好,也是我突兰的福分。”
这一番话将落月国吹捧到了至高无上的地步,皇帝听了十分满意,差点当场就同意了他的想法。
皇后适时出声,提醒道:“陛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皇帝被打断了,虽然心有不满,但也不能视皇后的想法于不顾。
而且,作为被联姻的一方,落月比突兰的实力要强得多,若是太快就同意了,岂不是丢了面子。
他轻咳一声,对沧冥道:“太子的诚意,朕已知晓。只是婚姻大事确实不能儿戏,朕也要问一下公主的想法。”
沧冥面上没有半点为难之色,微微笑道:“这是自然。”
联姻一事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其中,要数与殷婉宁向来不和的姜贵妃最为高兴。
她巴不得早点把这个成日只知道跟她作对的公主给送走。
这些年来,她仗着皇帝的宠爱,一直在背地里打压殷婉宁,还经常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
久而久之,皇帝对公主就生了嫌隙,即便知道贵妃时不时会派人刁难殷婉宁,也全当看不见。
这次联姻,他和姜贵妃想法一样,都存着把殷婉宁送去联姻的心思。
若不是皇后态度强硬地从中阻断了这件事,怕是早就下旨了。
而殷婉宁得知此事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身为公主,她早就知道,她的婚姻大事是不能由自己做主的。
联姻对她来说,无非是从一座牢笼去往另一座牢笼之中。
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凝月却忧心忡忡地握着她的手,道:“那突兰太子怀着目的而来,必然不是什么和善可亲之人。公主若是真嫁给了他,怕是……”
她的担忧溢于言表,但殷婉宁却反过来安慰她道:“父皇向来厌恶我,与其留在这里被姜贵妃欺负,不如换个地方生活。”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太子是个有野心的人,我与他多半是做不成恩爱夫妻的,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竟我也是一国的公主,即便是为了面子,父皇也不会任由他欺负我的。”
她想得十分豁达,可凝月听了,面上也不见半点喜色。
公主这个身份,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
实则步步艰险,稍有不慎,就要被人揪住错处,打落深渊。
等了几日,宫中也没有传出更多的风声来。
皇帝在皇后强势的反驳下,面上没说什么,但心下早已不满。
此刻,两人虽然坐在一处,但彼此都不用正眼来看对方,仿佛中间隔了天堑一般。
底下的群臣也感受到了这股弥漫在两人间的尴尬,都识趣地装作不知情。
唯有一旁的姜贵妃,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祈钰将这些人的脸色尽收眼底,默默摇了摇头。
果然不管是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皇室的斗争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玩不出半点新意。
她看了眼席上的殷婉宁,见她一袭红衣,面容沉静,眼底却犹如一座深潭,看不出半点情绪。
而坐在她对面的沧冥则不同,他一身黑衣,看起来俊美无比。
他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殷婉宁神色,眸色微深,又隐隐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意味。
祈钰摸着下巴,对厉明诀道:“沧冥看起来还挺胸有成竹的。”
厉明诀轻哂道:“他没理由会失败。”
祈钰点点头,“也是,毕竟他带来的筹码如此丰厚,再加上皇帝和姜贵妃不喜欢公主,天时地利人和,好像他都占了。”
说完,她在心下轻叹了一声。
沧冥这人,狼子野心,他的目的又岂是联姻这么简单。
落月国的皇帝又如此昏庸五度,指望他能识破突兰人的目的,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而沧冥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吞下了整个落月国,还顺带兼并了周边的几个小国,壮大了突兰的版图。
不得不说,这人是个有实力的野心家。
她作为一个看客,虽然知晓事情的全局,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有些憋屈。
但终究只能化为一声长叹,为那些逝去的人惋惜。
在她兀自叹息的时候,秋猎已经开始了。
沧冥一马当先,骑上马,冲了出去。
势如长虹,英姿勃发,很快就将其他人都给比了下去。
连凝月都看呆了一会。
殷婉宁却始终没有在意这人的一举一动,只是低着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作为公主,她是不能像男子一般,换上一身利落的衣服,手握长弓,去骑马射猎的。
凝月知晓她心中苦闷,不余遗力地她耳边安慰道:“公主的箭术可好了,比那些将军们都要厉害!”
闻言,殷婉宁笑了笑,“我那些雕虫小技,怎能跟身经百战的将军们相提并论。”
凝月不服地道:“可是公主若是男儿身,定要将所有人都比下去,包括那位突兰太子!”
殷婉宁眼底闪过一丝苦涩之色。
如果她真是男儿身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一直困于这个阴冷的皇宫里了。
凝月见她垂眸,神色低落,便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慌乱地想要找补。
但她还未开口,便听见姜贵妃娇笑着道:“陛下,臣妾见公主一向擅长箭术,何不让公主也去猎场上玩一玩?”
殷婉宁猛然抬头,眸中半是警惕半是期待。
皇帝已经喝得醉意熏熏,听了贵妃的话,想都没想的,便大手一挥同意了。
皇后眉心一跳,刚想婉拒,却见殷婉宁已经起身,拱手道:“多谢父皇。”
说罢,她便进帐换了一身适合骑马的衣服,手中握着一柄长弓,上马,朝猎场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