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正兀自苦闷着,冷不防听到这句话,神色怔愣了片刻,呐呐地道:“可是齐王殿下岂是能随意摆布之人?”
在朝中,能让他感到威胁的人不多,齐王绝对是头一位。
在京城百姓眼里,齐王不苟言笑,一张脸虽生得极好,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却也冷得跟座冰山似的,那张脸似乎没有别的情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进”这四个字。
因此,齐王也被许多人称作活阎王。
但令柳彦在意的倒不是齐王的这个称号。
那些文人墨客最爱编排这些,看了乐子罢了,齐王的真实性格究竟如何,除了他身边亲近之人,其他人自是无从知晓。
柳彦也不像其他想要巴结齐王的人一样,总去留意他的喜好。
他真正在乎的,是齐王在朝堂上展现出来的那一面。
和安王总爱结党营私、收买人心的做法不同,齐王对人不看身份地位,都一视同仁,漠然处之。
如此行径虽然招得大部分人不快,却也让那些忠心耿耿、绝无异心的能臣对齐王效忠得很。
而且,每回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陛下都是交由齐王去解决。
齐王也不负众望,再难的事到了他手里,总能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之策。
反观安王,遇事就躲的做派就令人深感不齿了。
如今,齐王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盯上了他们太师府。
柳彦百般思忖,也无法揣测他的真实意图。
对于祖父这番话,就更是不解了。
柳太师见他面露疑惑,轻哂道:“齐王虽有手段,但未免急功近利了一些,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柳彦凝神听着,适时问道:“什么把柄?”
“今日之事,是他刻意为之。这点,既然你我二人都能看出来,陛下又如何看不出?”柳太师布满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虽不深刻,也足够让人感受到他的好心情了。
柳彦也是一点就透,双眸当即散发出一丝光亮,语气染上了几分雀跃地道:“如此一来,陛下就知道齐王是有意要对付太师府了,而他之所以要对付太师府,为的正是皇后腹中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激动了,一锤定音道:“陛下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轻易去动太子之位,而齐王此举无异于在说,他想要当太子!”
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看着祖父,不知道自己推测的是否有理。
柳太师则微微颔首,肯定道:“能想到这一层,证明你已经开悟了。”
柳彦嘴角微微上扬,双眸清亮,“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那几个人的身份做些文章,让他们与齐王扯上关系!”
柳太师眼底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赞扬地对他道:“这个法子很好。”
柳彦轻咳了一声,压下自己即将倾斜出来的笑意。
被祖父点了一通后,他忽然就想通了此事的关窍,以及破局之法。
既然齐王打算用太师府来做局,好打压皇后。
那他们也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将此事往齐王身上推。
为何前几个月都安然无恙,偏偏在皇后临盆前,齐王和齐王妃就恰巧撞破了此事?
而且第一次来太师府,齐王和齐王妃又怎么会这么正好地走到一个废弃多年的偏僻小院里,还在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中发现了几具尸体。
只要仔细一想,就能发觉里面大有文章。
更何况,陛下又不是傻子,能被这么简单的招数蒙蔽。
柳彦一改之前的担忧之色,面上一派淡然,冷笑了一声,心下想道,齐王和齐王妃这是在自掘坟墓!
祖孙两人商讨完此事后,柳彦就暗中派亲信去查那三人的身份了。
只要敢在齐涟之前查清楚那三人的身份,他就能提前做好手脚。
到时候,证据确凿,容不得齐王抵赖。
他这边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行动,另一头,祈钰和厉明诀也没闲着。
两人在厢房中,静待柳闻声的到来。
很快,柳闻声就和封越一同潜入了太师府,二人先去了后院,趁着守卫饮酒作乐之际,偷偷在他们的酒中下了点蒙汗药。
须臾,那两名守卫便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封越伸手探了一下那两人的呼吸,见他们呼吸平稳,没什么大碍,便不再管了。
他回到柳闻声身边,二人开始仔细地查看了那三具尸体。
尸体上散发出阵阵腐臭,柳闻声却面不改色地借着月光将他们身上的伤口端详了一阵。
封越看着这三人的腹部,不禁蹙眉:“这是被活生生剖开了肚子?”
柳闻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如此残忍的死法哪怕在恶人谷中也不多见。
而能下此黑手的人,除了柳亦瑶,他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你怀疑是她做的?”封越语焉不详地道,他没有将那人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但他确实猜到了柳闻声心中所想。
柳闻声不置可否,淡声道:“她都能用我娘的骨灰逼迫我去干伤天害理的事,还给我下毒,杀几个人对她来说有什么难的。”
封越看着他在月色下显得冰冷如霜的侧颜,心下抽痛了一阵。
柳闻声却没有他那么多愁善感,他查看完这几个人的死法后,就漠然起身。
封越紧随其后,二人在月色中相顾无言,默默站了一会。
这里是太师府最为寂静的一个角落,在离开太师府前,柳闻声在这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日月。
这段回忆,对他来说是黯淡无光的。
他像只见不得人的老鼠,只能躲在角落里,过着孤苦寂寞的日子。
偶尔忍不住了,他就会悄悄探出个头,去偷窥府上其他人的生活。
在姜氏和柳亦瑶的挑唆下,连府上的下人都能踩他一脚。
那对母女更是以欺负他为乐。
这些他都忍了,因为他娘的骨灰被柳亦瑶攥在手里,只要她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故意说要将他娘的骨灰给洒到湖里。
回忆起往事,他神色又冷了几分。
封越看着这个破败的小院子,心下也十分的堵,他的小柳儿那么好,柳家人怎么能这么对他。
他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
忽然,余光瞥到门外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
有人来了!
二人登时面色一变,朝门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