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柳闻声接到从京城来的信,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正午刚至,沁蕊就按时将药送来。
柳闻声面不改色地接过。
经过这么多时日,他已经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将药喝下去了。
喝完药,外头进来一个穿着白衣的侍女,将密信呈上,“主人,这是从京城来的。”
柳闻声眸光微凛,接过密信,冲两人摆手道:“下去吧。”
“是。”沁蕊和那名白衣侍女一同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柳闻声展开密信,扫了一眼,眸中冷意丛生。
看完,他冷笑了一声。
皇后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用内力将密信碾成粉末,闭了闭眼,又冲着屋子的另一头喊道:“出来!”
没一会,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脸上遮了半边的银色面具,双眸紧紧盯着柳闻声,语气沙哑:“小柳儿,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柳闻声睁开双眸,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封越,半晌,才淡淡道:“不是让你走了吗?”
闻言,封越神色有些急切,他快步上前,在柳闻声身旁坐下,闷声道:“我说了,我不走。”
柳闻声没说话,也懒得去看他,径自起身出门。
封越低低地叹了一声,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到一处花红柳绿之处,柳闻声指着那颗大槐树,冷笑道:“怎么?你是还想试一试我这地牢的滋味?”
封越抿着唇,也说不出别的,来来回回就那一句:“我不走。”
柳闻声气结了一阵,又咳了几声。
封越神色一变,连忙上前,在他背后轻柔地拍了几下,满眼着急地看着他:“小柳儿,你没事吧?”
半晌,终于平复下来,柳闻声一把推开他,眸色淡漠,语气冰冷道:“躲了我十年,这会让你走,你还不乐意了?”
已经将这人身上的伤养好了,柳闻声自认无愧于他,便让沁蕊将人送走。
谁知,封越却不肯走了。
“我没有躲你。”封越苍白无力地解释道。
柳闻声双眸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望进他的心里,一字一句,质问道:“那你这十年到底去哪了?”
封越动了动唇,有那么一瞬,他差点想要将真相脱口而出。
可他不能。
于是,他只能维持缄默。
过了好一会,柳闻声见他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也失了耐心,冷笑道:“封公子请便,恕不奉陪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
封越神色深沉地看着那抹白色身影,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
三日后,柳闻声将恶人谷中所有人叫来,吩咐了一些事。
沁蕊越听越不对劲,等他说完后,问道:“主人可是要离开?”
不然,为何他字字句句都是他不在恶人谷后,这些人该要做些什么,如何行事。
柳闻声淡淡道:“我要出去一趟。”
“主人几时回来?”沁蕊知道主人决定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柳闻声也不隐瞒。
沁蕊和其他人都一脸惊讶。
主人向来不爱出谷,偶尔出去一趟,也就去个十天半个月。
怎么这回要走这么久?
但柳闻声却不想说太多,挥了挥手,将她们打发下去。
恶人谷里所有人对他都忠心耿耿的,他也不担心自己不在后,这里会乱套。
只是该交待的事还是要交待一声。
沁蕊最后才走,临走前,她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主人此去,可是要去找齐王妃?”
柳闻声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给出答复,但也没也否认的意思。
沁蕊边明白了,她福了福身,低声道:“主人千万要小心一些,京城中局势凶险,若是不能及早脱身,还望知会一声,奴婢万死不辞。”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竟是有些哽咽,但依旧笃定。
柳闻声低低地叹了一声,“何必呢?若是我不在了,你们依旧留在谷里,过你们的日子就是。”
“主人!”沁蕊急急打断他的话,她眼眶已经红了,语气有些委屈地说道:“若没有主人,我们姐妹早就丧命了,若是主人有难,我们自当拼命。主人此言岂不是折煞我们,将我们视作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柳闻声笑了笑,对她道:“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京城局势凶险,可那些人又能奈我何?”
沁蕊这才收了眼泪,又有些担忧地叮嘱道:“若是有什么事,主人一定要传信回来,千万不可一个人硬抗。”
柳闻声应下了,她才出去。
次日凌晨,柳闻声趁着所有人都没留意,换了张人皮面具和一套粗布衣裳,就出了恶人谷。
走到入口处,那里早已等着一个人。
柳闻声脚步微顿,看着那道黑色身影,蹙眉道:“你在这做什么?”
更深露重,这里凉风习习,这人真当自己身体很好不成?
封越抱着剑,目光盯着他,语气闷闷地道:“我陪你去。”
“不必。”柳闻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封越只是沉默。
脚长在他身上,他去哪都行。
柳闻声也懒得理他,爱跟着就跟着。
他早让人于江上放了一艘船,两人上了船,渔夫将船桨撑开,荡开平静的水面,缓缓向前飘去。
在船舱里坐下,柳闻声闭目打坐。
过了一会,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眉头微蹙,睁开眼,不悦地瞪了一眼封越。
却见封越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烧饼来,递给他:“小柳儿,你吃吧。”
那张饼还是热的,八成是这人一早起来去厨房里烙的。
柳闻声接过,撕了一小半,将剩余的递给他。
两人就这么默默无声地吃起来。
吃完,柳闻声转了个方向,想继续打坐练功。
封越却凑到他旁边坐下,犹豫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说出口:“小柳儿,你能不能不去?”
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不想柳闻声去冒这个险。
柳闻声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封越便不再提了,他默默坐在一旁,看着柳闻声清瘦的背影。
在江上飘了几日,两人才到了岸上,沿着官道,一路往京城去。
在两人没日没夜地往京城赶来时,祈钰正忙着各种应酬。
这日,正好是皇后生辰,她一早便整装待发。
马车走到皇宫门口,她被假装成侍女的时舟搀下马。
看着巍峨的宫殿,时舟却没有感到多美。
只是想着,若是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不如死了算了。
祈钰也点头道:“皇宫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时,另一架马车停在旁边,从里面款款走出了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女。
见到祈钰,她微微福身,“齐王妃。”
祈钰也不知道她是谁,只是微微颔首。
却见那个紫衣少女旁边的丫鬟不悦地抿了抿唇,对她道:“齐王妃就这么怠慢我家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