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可沈明尘也伤痕累累

叶云锦得知消息时,已是第二天。

霞光满天,金碧辉煌,万里无云,都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你真看到他从天牢浑身是血出来了?”叶云锦抓着碧桃的手,紧张得出了汗。

碧桃连连点头,“确实是,浑身都是血,身上还……”

不等碧桃说完,叶云锦便立刻踩着鞋子,披上一件外套直奔天牢而去。

沈明尘难不成是对齐修言用刑了?

也不知道,齐修言现在还活着没有?

她不想齐修言死,她想要留住他一条命。

人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就像她一样,熬过那段灰暗的日子,总是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起来了吗?

叶云锦看着四面的朱红色高大宫墙。

好起来了罢。

也许。

至少看起来是。

进了天牢,来到齐修言的牢房前,便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那张小小的床上,爬着一个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齐修言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微微抬头,便看到一个模糊的窈窕身影站在外面。

他眼睛受了伤,看东西看不真切,但是他知道,是她来了。

心中升起一丝明亮,他朝着她招了招手,“锦娘,沈明尘打我,你可要为我做主。”

他故意带着些委屈。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叶云锦高兴不起来。

“齐修言,你不许死,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

“可是沈明尘想要让我死,我也……”

“我让太医过来给诊治,总之,你不许死,我去告诉他,让他留你一命。”

说罢,叶云锦果决转身就走。

她不光要他活着,还要他好好地活着。

齐修言看着倩影消失,心里又变得空落落。

他这个人,除了对她以外,对其他的事情,都不上心,哪怕是自己的命。

他不在乎自己死不死,其实,他只是想要和她多说说话。

可是,她就这么走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死气沉沉趴在木床上。

紫宸殿内陈设未变,只是变了君王。

外殿不见人影,叶云锦就朝着屏风后面的内殿而去。

只是瞥见小榻上坐着的那人背影,她便立刻出声责问:“你何故要对他大打出手?他已经在牢狱了,为何要对他动……”

话未说话,待看到那人转过脸来时,所有的话统统咽到了肚子里。

沈明尘的境况,可不比齐修言好到哪里去。

他身上穿着的白色寝衣,应该是新换上的,胸膛处还在大片大片渗血,像是一个血窟窿一样,怎么都堵不住。

脸上更是可以用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来形容。

额头像是遭到了猛烈撞击,伤口狰狞,一只眼睛是肿的,已经眯成一条缝,另一只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东西。

“阿锦来了。”

唯有说话的声音,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干净。

虽然他的脸面目模糊,可停声音,还是能让人联想到那张月朗风清的少年。

叶云锦愣在原地,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袖,心中不是滋味。

她不该指责他的,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指责他。

她不该来的,不该质问他。

“阿锦只是问我为何打他,可却不问我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尽管已经用玩笑的语气说这些话,还是能够听出来落魄。

他没有看她,只是给自己一味地上药。

往额头上面撒上白色的粉末,再用绷带缠住。

“有什么事,阿锦坐下说。”

叶云锦楞楞坐在他对面的榻上,看着他上药。

他伤的这般重,说话时语气还是跟当年一般有礼、温和,对她尊重。

心里百味陈杂,愈发不是滋味。

甚至,涌上一丝愧疚。

“你们……打架了?”

既然来了,总得将事情问清楚,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是。”

沈明尘一向是个善于隐忍的性子,不会贸然与人打架,除非忍不住。

“为何?”

“报仇。”

叶云锦眼底疑惑,还不等开口,只听他又开口,

“你入宫那日,若是没有齐修言,我就会带走你。那日你被送回叶家,我也尾随上去,翻上翻梁后一直等着,打算等没人了就带走你,结果,齐修言好像是料定我会回来,他发现了我,与我打了一架。

也怪我,我武功不高,技不如人,没打过他。”

“可是阿锦,”说着,一向冷静的他忽然间红了眼,加重了语气,“你可知当日你上轿时,我就在房顶上看着,被他踩在脚底下。这口气我如何能忍!”

金兽熏炉里烟雾袅袅升起,沈明尘说话的回应,在殿内回荡,久久挥之不去。

叶云锦扯了一下嘴角,想做出一些什么表情,可却做不出,只能麻木的盯着黄花梨桌角看着。

竟想不到,这一切的起因都是齐修言。

原本她有机会不入宫的。

原来,还藏着这么一回事。

可一想到齐修言那浑身是血,卑微而又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就觉得,恨不起来。

是齐修言种下了祸根,可齐修言对她的好也是实实在在。

时也,命也。

就这样认命么?

她早就认命了。

可心里还是有一些隐隐的不甘,让她无法彻彻底底认命。

“阿锦,若不是他,你跟不不用承受这些!你不用进宫,不用嫁给这些毫不相干的人!更不用受这些欺辱!”

沈明尘努力压制怒气,结果就是,胸膛处的伤口崩裂,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渗出来。

叶云锦一抬眼,便被一片鲜红刺到,“你怎么了?”

她紧张得声音有些颤抖。

倒是沈明尘,不急躁地缓缓揭开那纱布,又开始重新上药。

“来京的路上胸口中了一枪,昨日又被他给了一拳,就又裂开了。”

“阿锦,我打他那是因为他罪有应得,若非他强行逼你入宫,你又何苦受这般欺辱!”

他带着血丝的眼中,是心疼,是气愤。

叶云锦垂首,忽然间就没了底气,“我在宫里,也没受多少欺负。”

沈明尘停下动作,去看她。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铺在她的后背,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她身上好似笼罩着一层“规矩”,

不敢喜,不敢怒,不敢言,不敢笑的规矩。

这种规矩会让一个人变得死板,一点一点的教化,宛如行尸走肉,失去原本的灵魂。

这样的欺辱,不算是欺负吗?

曾经的她鲜活亮丽,一心求生,一点儿亏也不能吃,总是阳光耀眼,何曾像是这般模样!

为了一个罪魁祸首来质问他!

齐修言逼她入宫,逼她受世人的谩骂强娶嫡母,将她囚禁在宫里,还不算是欺负吗!?

那什么才算是欺负!

尽管心中怒气蓬勃,像是燃烧一般。

可同叶云锦说话时,沈明尘还是那般耐着性子,温和说着,

“可缺衣少食,生活亏待才叫欺辱吗?他对你那些,都不算欺辱吗。”

叶云锦心底黯然,“嫁了人,便是这样的,世间女子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