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旁敲侧击

林白露心情激动。终于摆脱地煞王,终于能回家,终于……

岂料她渐渐透明。

“怎么回事?”梁聚义最先察觉不对劲。

众人转头望去,大吃一惊。

“连理契。”水盈皱眉,迅速施法稳住林白露的魂魄。

消散暂缓,契约浮现。

一串串看不懂的文字围绕林白露周身。它们是契约,在她意识尚未清醒时被种下。

许诣无奈:“连理契,同生共死。地煞王从没想放过你,不管何时生在一起,死亦同行。”

地煞王被打得魂飞魄散,契约强制林白露追随。她根本回不了心心念念的家……

希望破碎,林白露脸颊滑落一滴泪。原来一切都是奢望,原来自由如此短暂……

“契约不能解吗?”蓝笛担忧看向水盈。如此对林姑娘来说太残忍了。

“恐怕……”许诣轻轻摇头。

连理契双方还在时有解开的办法,其中一方魂飞魄散……

无解。

薛红情攥紧手,契约已经发动,压根争取不到查询古籍想办法的时间。

梁聚义无奈摇头,没救了。

契约一旦激发,无法逆转。不出几刻钟,便会带走林白露。

水盈边掏铜钱念咒边说:“时间紧迫,长话短说。连理契发动,目前无法可解。我只能做一个地煞王的临时替身,拖延时间。这段时间内你必须马上去投胎,才有一线生机。”

两枚铜钱交缠在半空旋转,变化出一个没有五官的小人。小人出现,发动的连理契肉眼可见暗淡下去。

林白露透明的身躯渐渐恢复。她垂头看看自己的手,马上投胎?

水盈抽出几张黄纸,手指翻飞叠成金元宝。她施法就地点燃边烧边念念有词。

“走了个捷径,你去就行。虽然你不能亲自回林家,但我会想办法将你的遗体送回去。弥补你们兄妹的遗憾。鬼门开了,你快去。记住,多喝两碗孟婆汤。”水盈细细叮嘱。

迷蒙雾中,似有一道门大开。

林白露福身行礼:“多谢。”

她转身飘向门中,两枚铜钱变化出的小人紧跟飞去。

眨眼间,他们消失在远处。

许诣摇摇扇子:“走了个捷径。没想到地府还有捷径可以走。”

“俗话说钱能通神。走个捷径算什么?”水盈摸摸阿碧的头,“回去吧。”

蓝笛行至水盈身侧,两人一猫有说有笑前行。

梁聚义遥望他们的背影:“她使的法子我做不到。先不说替身能不能骗过连理契,以精纯的五行之力制出替身本就极难。”

薛红情眉头轻蹙:“烧几个元宝便能让魂魄立刻投胎?古往今来多少人烧过,谁有本事做到?看她手法娴熟,此事不是第一次做。爷,她很危险。我们应当早日离开。”

“少爷我自有分寸。下山吧。”许诣眉眼带笑。探寻水盈的秘密比想象中有趣。

时间不早,众人赶在天黑前回村。

丫鬟们轮流烹煮,吃过饭后散步的散步,聊天的聊天。

夜幕初上,点亮油灯。

檐下,蓝笛处理今日采集的药材。阿碧趴在一旁围观。

屋内。

水盈收回阿红脖颈上的槐树叶,助她头颅归位。

许诣剥桌上摆着的花生,时不时吃一颗。以前兴趣不大,如今吃多了倒觉出趣味来。

阿红身体得以完整。

她摸摸脖颈,尚能摸到断裂的伤痕。即便如此,依旧无比欣喜。

梁聚义和薛红情目光落在水盈手中的槐树叶上,这等术法他们竟未看穿。

障眼法?

不,应当是更复杂繁琐的法术。他们快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想求问的心。

“木绕村一堆人需要安置。又答应林白露将她的遗体送回林家,你这揽事的本事实在让人望尘莫及。不若我做件好事,替你向林家送个信。让他们派人来迎。”许诣边吃边说。

“行。有劳。”水盈转头,“薛姑娘带回的残肢明日寻个地方入土吧。”

薛红情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山里那些惨死的亡魂,水姑娘负责超度?”

“薛姑娘若能做到,我不介意让贤。超度不手拿把掐的事。”水盈挺乐意别人展示。

“水姑娘神通广大,我难以企及。”薛红情谦虚一笑。

水盈挑眉,没说什么。

阿红的灵魂解除禁锢,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人死投胎,她是时候离开了……

相处几个月,终是不舍。

阿红一一道别,与阿蝠聊得最久。若她活着时相遇,定能成一生挚友。

惋惜,遗憾,皆化为深深的祝福。愿生者幸福和乐,愿死者早日投胎转世。

次日清晨。

水盈上山超度被困此地的亡魂。咒语宛如佛音,让他们怨气消散,恢复原本的模样。

众鬼齐齐一拜,飞向该去的地方。

滞留的魂魄离去,山中阴风停止,暖意回升。

隐隐听到鸟儿此起彼伏的叫声,水盈莞尔。森林就该有森林的样子。

另一边。

薛红情和梁聚义、阿蝠寻地把残肢埋进土里。阿红同样入土为安。

好好道过别,她们毫无遗憾。

埋完,薛红情上几炷香。希望大家来世一生平安。

待一行人下山回村,确定好返程的日子。木绕村这些人通知官府接手,想回家的送回家。

无家可归的另有安排,愿意留下的可自行留下。水盈将卖身契给丫鬟,还她们自由。

这段时间在村里自力更生,好些无处可去的人愿意留下来。官府认同户籍,并按头发放补助。

至于想回家的,由官府通知其家人来接。离得近的,当天便赶到抱在一起痛哭。

不愿住木绕村的,官府依情况寻合适的活计。

自己养活自己,好好过日子。

水盈一行人坐上马车,押张员外回缤城。由许诣出面,把人送到衙门交代来龙去脉。

回到玲珑堂。

起阳抓错药,出了事。蓝笛刚回还没坐下,拿上药箱匆匆去瞧病人。

坐在厅中,水盈手撑下颌发愁:“阿红走了。得给阿蝠再招个人才行。”

“不用。”阿蝠微笑进来,“我应付得来。招了人之后又会分别。”

朝夕相处,感情越发深厚。某一日不得不离别,心里自然难受。

水盈微笑颔首:“随你。别太累着就行。赚钱这方面我才是大头。你们不用有压力。”

阿蝠一笑,点点头。

傍晚,薛红情过来把林白露的遗体和棺材取出放在厅中。

水盈在棺材上放铜钱摆阵,预防意外。蓝笛天黑才回,事情妥善解决。

放松睡一觉,天亮又是新的一天。

今儿细雨绵绵,时停时下。

医馆暂时没病人。

许诣悄***走到门口,左看右看确认没旁人迈步进去。

蓝笛正在捣药:“来看病?”

“算是吧。”许诣坐下伸手过去,“蓝大夫和水盈认识许久。可知她师承何派?祖籍何方?父母亲戚何在?外面传水盈和水家没关系。我觉得不可能没关系,你跟我说说。”

蓝笛唇角带笑:“昨晚吃的不错,但太油腻了。应当适度,大鱼大肉不可取。”

许诣不敢置信道:“这都看得出来?好久没吃好吃的,一时没忍住。哎,蓝大夫,你说我猜的对不对?水盈是不是水家谁的私生女?不好认祖归宗那种?”

“想多了。你肝火旺,我给你开副药。每日喝上两次。”蓝笛收回手,提笔写药方。

许诣听到肝火旺心一紧,再听吃几副药就好瞬间安心:“好好好,有劳大夫。”

药方写好,起阳来取。不问旁事,他照单抓药。

蓝笛继续捣药:“你啊不用乱猜,也别瞎想。别说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许公子,麻烦拿了药付账离开。”

“别这么不近人情。我们随便聊聊。聊你和水盈怎么认识的如何?”许诣非常感兴趣。

蓝笛一笑:“我不和病人聊私事。要不你去问盈儿,看她告不告诉你。”

废话,当然不告诉。

许诣撇撇嘴,还可能揍他一顿。上次那个窝心脚有心理阴影了。

起阳拿药过来。

站起接过药包,许诣付了钱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

见蓝笛头也不抬,他没法只好离开。回到智云堂,许诣拎着药包上下左右当玩具转。

薛红情瞧见,上来关切问:“少爷,你生病了?上哪买的药?”

“对面。”许诣把药包递给薛红情,“蓝大夫说我肝火旺,让我一天喝两次。”

“我看看什么药。少爷,哪是药,分明是菊花茶。”薛红情拆开药包一脸疑惑。

许诣得意笑:“你不懂。菊花茶散风清热,清肝明目。我肝火旺,不正好对症下药?”

“说的也是。”薛红情把药包好,“我等会给你泡。少爷打探到什么消息?”

“别提了。一个大夫嘴紧得跟什么似的。好在把脉看了看少爷我只有肝火旺,没别的什么毛病。真是个好消息啊。晚上吃烤鸭庆祝庆祝,猪肘子也摆上。”许诣乐得合不拢嘴。

薛红情应下:“蓝大夫只说肝火旺?还说了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

许诣心虚道:“大鱼大肉不可取……烤鸭不算什么大肉是吧?”

脸上的笑凝固,薛红情果断转身:“你一人吃整只烤鸭,还加猪肘子?撤掉,必须撤掉。”